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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奴才与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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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学士巴海一句“不论满汉中外,唯举贤能而任用之”的“狂语”,再一次引起了位育宫御前会议的波澜,而且注定会是最最凶猛的一次!

    若论及五位汉臣此时的心情,恐怕再加上汤若望也一样,那是同一种感受——感动!

    汉人不说,即使是被皇帝福临尊为“国师”一般的“通玄教师”汤若望,心中也是清醒得很——入华以来,特别是仕清以来,自己虽然备受皇家看重,可那是偶发性的小概率事件,只针对自己这个特例,而不是普惠全体教士的。若不是当年废后静妃得了急症感冒,皇太后布木布泰遣了苏麻喇去找自己这个当时内城中唯一的教士,若不是人家小皇后身子板坚挺,自己这才成为皇帝一家的座上宾,还成了皇帝的“爷爷辈”!或许不知道哪一天一觉醒来,众多教士作为“西来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会被赶下神坛、撵下大洋!

    所以看似风光无限的汤老玛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夹缝中求生存,其间难处唯有自知。第一次有满臣说出这种暖人心窝的话,岂能不动容?但深知当下政治大环境的汉学大家汤若望,明智的采取了和所有汉臣一样的对策——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但几位满臣之中,却有人率先发难了。

    “折库讷,亏你还是满洲进士、内国史院学士!毕竟还是年轻,不晓得祖宗基业的得来不易!难道太祖太宗的遗训你都丢在关外了不成!”首当其冲的。是少保兼太子太保觉罗巴哈纳。只见年届五十的他气得身体微颤,直接拿手指着御座下方左首的那张旧桌案,狠狠瞪着年轻的折库讷。

    “就是!少保大人说得一点没错!你这就是汉人所说的‘数典忘祖’!竟然忘记了‘首崇满洲’的第一国策!”还不等折库讷张嘴辩解,后面跟进了一位满臣,言辞之间更是诛心!弘毅看过去,果然是和折库讷几乎同样“年轻”的工部左侍郎郭科。

    “皇上,奴才可否自辩一二?”折库讷没有搭理两人,而是转向福临征求意见。

    “折库讷,既然觉罗巴哈纳说你把太祖太宗的遗训都忘记了,这可是重罪。准你自辩。说不好。朕可保不了你!”福临面无表情的指示。

    下面的图海似乎有所顿悟,居然抬头望了望说话模棱两可的皇帝。弘毅看到,有此表现的除了图海,还有觉罗郎球、噶达浑、明安达礼三人。当然也包括另一边全体五位汉臣。余下的人。主要是觉罗巴哈纳、恩格德、吴拜、郭科和觉罗科尔昆这五人。全然没有将皇帝的暧昧态度放在心上,而是一直怒气冲冲盯着折库讷!

    又一次针锋相对的博弈将在这次御前会议上演了,只不过。这幕戏的主角,应该是几位满洲大臣了。

    “奴才领旨谢恩!”折库讷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求教明堂。”折库讷所说的“明堂”,是指做过兵部尚书的明安达礼。

    “哦,学士尽管开口!”明安达礼豪爽接招。

    “谢过明堂。今年您统兵大破罗刹,扬我八旗威风。可否请您坦诚相告,此次大胜,可是单凭我八旗将士一己之力?”

    “这个嘛……”明安达礼有些尴尬,急忙眼神寻求皇帝的指点。

    “明安达礼,今日会议的皆是朕之重臣,你可据实作答。”福临很是大度。

    “嗻!呼玛尔之战,的确不尽是我满蒙八旗之功。若不是沙尔虎达带来一百朝鲜鸟枪兵,战事也许会有所延宕……不过我有皇上和皇二子的军令、上策,就是一味采用围困之计,也要让那些罗刹匪兵一个不落地饿死在呼玛尔!”明安达礼据实说道。

    “谢过明堂!”折库讷躬身施礼,举手投足间已颇有汉家书生的儒雅之气了。

    “皇上,奴才先要请罪。”折库讷再次跪拜皇帝。

    “哦?你先说说看,朕再定你是否有罪。”福临表现得很沉稳淡定。

    “嗻。奴才与沙尔虎达之子、现任宁古塔章京巴海,本是顺治九年壬辰科满洲一甲的二、三名,算是同年。故而多有私交,也时常书信往来。于是奴才得知了一些呼玛尔之战的原委。这本不该奴才得知之事,因而请罪。”折库讷也是坦然相告。

    “哦,原来如此。你和巴海都是同科一甲,自然惺惺相惜,本不为过。不仅如此,朕也知道,你和一甲头名麻勒吉[1]也是极为要好的,这还是麻勒吉亲口告诉朕的。你们都是朕的近臣,难得你们对朕如此坦诚,恕你无罪。往下说吧。”

    汉化颇深的福临对严禁而不止的同科汉人举子贡士之间“拜师认友”的“陈年旧习”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明令禁止,可人情世故使然,禁也禁不住的。所以大度一挥手,示意“没啥大不了的事儿!”

    “谢主隆恩!巴海也只是告诉奴才说,朝鲜虽为蕞尔小国,多有不堪,但其鸟枪兵确实有堪用之处,可为我朝所用。奴才就想,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更有‘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之说。我大清八旗固然天下第一,但却不能面面俱到,否则只能骄兵必败。若非如此,太祖太宗又怎么会重视火炮之厉害?太宗皇帝更是亲自督造六十门红衣大炮,一举拿下了松锦之战。若非如此,红衣大炮怎能成为我大清定鼎中原的利器?八旗独步天下,其根本自然是骑射,但广采天下武备之长而为我所用,也是必由之路。只有如此,大清才能长盛不衰。”

    “嗯,郭科。火炮之历的确是太祖太宗遗训之一,看来折库讷并非数典忘祖之辈呀!”福临笑着调侃工部满尚书一句,还没等他开口,却又立即接着说道:

    “折库讷,你继续往下说吧。”福临心想:这些日子人家折库讷作为日讲官,可是给朕说了不少了,朕也是赞同的,就看你们接受不接受了!

    “嗻!故而,我大清有包容天下所长的雄心,才会让擅长鸟枪的朝鲜兵协助平匪。才会有阿尔巴人的来归。当然。军需物品严加管控之后,再加上汤大人、贝勒爷的火器营,阿尔巴人佐领等的助力,奴才相信过不了多久。在我大清的火器面前。朝鲜人那点看家本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既然可以将朝鲜人之长为我所用,为什么不能让历来精通火器的西来之人、前明汉人也效命军前?既然效命,那就不若不论族群出身。只问才能功绩,也好让人才辈出,让我大清蒸蒸日上!”说完,折库讷跪倒叩头,声声入耳。

    “好,你起来吧。诸位爱卿,有何高见?”福临笑面众臣。

    “皇上,奴才以为折库讷混淆视听、蛊惑皇上,其罪不赦!”礼部尚书恩格德抢前一步,同样以头碰地。

    “起来说话,今日会议,后面就不要再跪了,都站着说话。”福临不露声色。

    “嗻!”恩格德起身之后,怒气未消,开始“炮轰”折库讷:

    “虽说汉人曾经擅长火器,但我大清入关之前不就晓其利害、加以善用了吗?即使当年主要是靠孔有德等汉臣献来红衣大炮而加以仿制,但我朝不也论功行赏,将几位有功汉人逐一封王拜公的?这还不够吗?现如今八旗有汉军,辅之以绿营,都是那些汉人报效朝廷、效命皇上的出路。一旦坏了首崇满洲的国策,我满洲人丁不足,假以时日,这大清的天下,岂不成了汉人的?皇上,折库讷居心叵测,甘为汉人鹰犬,应该诛杀!”

    恩格德此言一出,折库讷还没怎么样,汉臣中刘昌却抢着出班跪倒:

    “皇上,臣虽为汉臣,可早已奉满洲为正朔,臣等自然誓死效忠皇上,万万没有不臣之心呀!皇上……”说着就要哭嚎一般。

    “刘昌啊,你先起来。朕刚才不是说了吗,都站着回话!”福临知道恩格德所言之要害,更清楚知道一班汉臣如今早已是朝廷栋梁,两边谁也不能舍弃。但福临的确没有想到,要重用汉臣,却会遇到满臣如此大的抵触和反对,就连如刘昌一般的个别汉臣都不敢出头了,一时也有些气馁。

    “恩格德,折库讷,朕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大清江山。此事……”福临稍作停顿,准备就此打住了。

    “皇阿玛,‘儿臣奴才’有话想说。”一旁的玄烨突然回身打躬,却没有下跪。

    “玄烨,什么‘儿臣奴才’的!你成何体统?”福临忍不住有些懊恼,就拿儿子出出气吧!

    “回皇阿玛的话,玄烨今日遵旨参与会议,却不知自己是作为‘臣’议政还是‘子’学政,故而把两个称呼都用了,免得皇阿玛责罚。”玄烨故意信口胡说一段,目的就是用“无厘头”的巨大吸引力转移各位对刚才话题的注意力。

    果然,那几位气势汹汹的满臣,没有料到大清皇子居然连这个最最基本的臣子奴才的区别都还没弄明白,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望着皇上,一时也不好再继续责难折库讷了。

    “呵呵,玄烨呀,你终归还是乳儿啊。朕来告诉你,奴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年朕君临天下,前明臣子纷纷来归,却有人提出什么‘称臣不称奴’,九王多尔衮摄政,自然是欣然应允。其中原委朕自然清楚明白。在汉人看来,称奴就是低贱,就是没了颜面。其实他们汉人哪里知道,我满洲能自称奴才的,可不是那些寻常民人。能成为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必须是奴仆之所能者!”福临转而耐心解释起来,看似对着玄烨,其实是对着几位满汉臣子。

    “哦,儿臣明白了。也就是说,汉人自称臣,于他们其实是保有了面子,在我皇家,却是自然疏远一分。满人称奴才,在汉人眼中看似自贬,其实却透着一分亲近。”弘毅故作醒悟状。

    “呵呵,玄烨聪明!”福临草草夸奖一句,就准备履行主持人的职责,将御前会议转入正题了——还是专题研究朝鲜问题和军需物品吧!

    “那既然如此,恩格德和折库讷之间的分歧不就好解决了吗,皇阿玛?”弘毅抢抓机遇、赶紧补充。

    看我乘势而为、偷天换日吧!

    [1] 麻勒吉(?—1689年),汉名马中骥【据此可见,清廷之初,就算是满洲状元,也在“慕汉”。】,苏完瓜尔佳氏,满洲正黄旗人,是清朝第一位满洲状元,曾任学士、江南江西总督、步军统领等职。他还参与编修清太祖、太宗圣训,是清世祖遗诏的起草者之一。(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