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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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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一脚踹开,连古披着一身寒气冲进来,眼前一幕足足让他震颤了几秒。

    红官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若死灰,电话听筒虚握在手中,嘴角和手臂全是血,一动不动地蜷在角落。

    “红官!”连古心脏被狠狠拽了一把,一下呼吸停了半拍,绷紧整张肃穆的脸,像冰渣子一般,把后边进来的冯陈褚卫都吓了一跳。

    褚卫是第二次看到自家少爷这种神色,上一次是在得知红先生出车祸那时。

    “红官……”连古脱下大衣盖在红官身上轻拥着,目光盯着他那张惨白的脸,直到褚卫将凌乱的床整理好,才将红官抱起轻放床上。

    冯陈抓了一把头发,憋住想爆粗的冲动,转头出门去找船医。

    毛巾上浸润热水,连古给红官擦掉了脸上和手上的血渍,动作轻柔,眼如幽涧,面如寒潭,像刚从浓沉的凉夜里出来般,身上的气压跌至冰点。

    解开红官衬衣扣子,锁骨、胸膛和腰腹零散分布的淡红色淤痕,触目惊心!

    连古呼吸一滞,同时呼吸一滞的还有褚卫,他连忙把脸别开,并挪步到玄关处站着。

    连古心头密密麻麻爬满了尖刺,喘息一下都觉得刺痛。

    连给红官擦拭身体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不知道红官傍晚遭遇的事有多么的难堪,他只知道那几十个没拨通的电话,都是他的房号……

    “看好他。”连古吩咐褚卫,自己出去靠门边走廊点了根烟。

    走廊两头巡视的是便衣特卫,他们早在拍卖会结束时赶到了游轮,来人虽不多,但都以一顶十。

    知道连家特卫来了,解三一行人灰溜溜地乘着快艇跑了。

    站连古对面的是沈大公子,半小时前和红官通完电话,刚出门就被连古撞上,两人这才走到一起。

    “他怎么样了?”大公子皱着眉,问得小心,有点不太敢直视连古那双会刀人的眼。

    不能说沈大公子怕他,谁特么看到连古这种要杀人的状态,说话不都得掐着口气说。

    圈里圈外的人都知道,拥有武装实力的连家,几乎脚踏黑白道,还背倚军政,身上的光环多到数不清,就冲他手底下一批军队般素质的猛将,谁对上都得露怯。

    口中吐出香烟,连古闷着的嗓子终于开了腔:“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声音十分冷淡,不像询问,像质问多些。

    沈大公子倚靠着墙,双手插兜,耸了耸肩:“没了,他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连古隔着烟微眯了眯眼,静静盯着他,眼神里似有警告。

    不就是你家的一个特卫,至于这副吃人的模样么?大公子心说。

    烟雾缭绕的冷面少爷,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正面硬扛毫无胜算,大公子撇开了视线,不敢招惹这尊大佛。

    但他实在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去留还待定。

    游轮配备的专业医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连古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的灭烟缸,转身进了房。

    沈大公子想跟进去,就被出来的冯陈褚卫拦在门口。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请沈大公子回避。”冯陈语气平平,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要不是我们家大公子,你们现在都还找不到人呢。”沈家的管家板着张脸走过来。

    褚卫躬身说:“我们很感谢大公子的出手相助,日后也一定会亲自登门道谢。但毕竟涉及到连家私事,还请大公子见谅。”

    管家将手机递给了大公子:“大公子,老爷子有事找您。”

    沈大公子撇了撇嘴,想再往里探了眼,无奈被冯陈褚卫两个大高个挡得严严实实,只好叹了口气,勉强作罢。

    “算了,我还是坐等连大少爷亲自登门道谢吧。”

    丢下一句话,潇洒离开。

    房内的医生率先处理红官手腕上的伤,一层层撕开缠绕的布条,露出的狰狞牙印让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

    床边的连古瞳孔骤缩,剧痛蓦然入心,兀自攥紧了拳头。

    “这是……人的齿痕……”医生端着红官的手细瞧了下,然后怔怔地转回头看向连古。

    船医的眼神,八成误以为连古就是咬伤患者的人。

    连古一张侧脸凌厉如刀锋,即使一言不吭,周身威压的气息还是让转回头的医生吞咽下口水。

    看红官眉心微拢,连古忍不住出声提醒医生:“请慢一点,轻一点。”

    医生给红官止血清创,已经是很小心翼翼了,叹了口气说:“我有分寸的啦,不过这种咬伤我还是第一次见,伤口这么深,得使多大劲啊。”

    连古紧抿着唇,沉重的愧疚感侵袭全身。

    “得缝合,有活动性出血的情况,所以要进行丝线结扎。稳妥起见,打一下打破伤风抗毒素,如果不能确定咬人者是不是传染性病毒携带者,最好还是送医院进行一个针对性检查比较妥当,我们游轮上的医疗设备有限,我只能给他做个简单的包扎,之后还是得转送医院。”

    连古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圈微微发红。

    褚卫联系了船长,调取普通舱房走道所有监控录像,发现少了的所有镜头角度,刚好就是一条完整的逃生路线,十分刁钻隐蔽。

    监控显示是红官自己绕进这片区域,期间还跟樊玉影交谈过。

    褚卫只好把这两天涉及解三的镜头全部调取出来,经过筛查发现他曾经进的一个包间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陈则负责联系码头的暗桩,如遇到解三等人上岸,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抓住关小黑屋。

    船医走后,褚卫进来询问是否立即回城就医。

    “回。”连古直挺挺坐在床头,像尊雕像。

    “我们的直升机马上到了。”冯陈匆匆进来。

    褚卫:“我们先去把东西收拾过来,等直升机到了就出发,其他兄弟还是坐快艇回去。”

    “嗯。”连古吐出一个字,垂着淡柔的眸光,凝视着红官那只被咬伤的手,满目酸涩。

    他可以毫不动容地卸下别人的手,但看不得红官身上半点伤。

    红官昏迷定是老毛病犯了,可他明明已经给他吃了最好的药了,为什么还没有根治的迹象?反而发展到了咯血昏迷的程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连古百思不得其解。

    连夜赶回连怀居地下诊疗室,经过一系列检测和抽样后,连古才暗暗松了口气。

    “狂犬病毒目前尚未发现人传人的例子,非常极端的情况下,就是携带病毒患者咬伤别人。”计承从医疗室里走出,还没等连古发作,他神色晦暗地补充说明,“不过,我们检查过了,没什么相应病症,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连古沉默片刻就要进室内,计承白大褂还没脱,插着兜往前跨步一拦:“你过来下,我跟你说句话。”

    连古以为计承想讲红官病情的事,默默地跟着走了一段距离。

    “你到底想说什么?”连古停住脚步,抬眸看他,耐心消磨殆尽。

    凌晨2点的诊疗室空空荡荡,计承也停下了脚步,瞅了瞅走廊前后,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就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感慨。

    “你们这些人的死缠烂打,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计承的话像是对着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带着些旧事的概述,连眸子里的光华都显出了几分沧桑的味道。

    对着计承,连古一如既往的少话,有时连眼皮都懒得翻,要不说他和红官怎么合得来呢。

    计承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没能让他有说话的冲动,哪怕只是应付一下。

    不过无所谓,他要提的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不需要连古对他有什么改观。

    “我不知道你和红官是从什么时候好上的,但他既然把身心都交给了你,你就得好好护着他。”计承郑重其事,念及红官,连古的神色才有所缓和:“这个不用你说。”

    “那你就别让他受一点伤害。”计承的语气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红官之前的仇敌算到顶了也只有解家,自从你出现后,他平白无故遭受了多少无妄之灾,你想过没有?”

    计承的声音从没有像这样清晰过,像一阵锐啸的风遽然贯入耳。

    连古脑中一记灵光悄然浮现,如在暗夜中缓缓撕开了一道口,让他足以窥见天光。

    有些后知后觉,但不晚,他还有时间去佐证计承的说法是否荒唐。

    计承站在友人的角度替红官鸣不平,实在是因为红官近段时间受伤太过频繁了,总让人心惊胆战,难免会有些不好的联想。

    红官不是那个人,他们的命途虽不一样,但遇到的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连古。

    所以,人们常说,遇到连古就是遇到灾星。

    计承以前听那人满脸堆笑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人自认为百无禁忌,最后还不是把命都折进去。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连褚卫脸上的那道刀疤,也是拜他所赐。

    难怪会让人怀疑他是那灾星在世,厄运如影随形。

    连古的表情只是凝固了一会儿,像是出神,但很快就收拢了思绪:“我知道了。”

    语气很淡,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着诊疗室走去。

    就这样?计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某人性情大变了?

    “冯陈褚卫呢?找个人轮班?”计承没有跟上前,只在后头随了一句。

    “不用。”连古的声音沉闷,反衬着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里格外响亮。

    谁知脚步声才靠近病床沿,一个白影骤然闪过,被子掀起一瞬扰乱了视线,下一秒他就被摁倒在床上,紧接着一根静脉留置针就要穿喉而来。

    “红官!”连古下意识要抓住他那只受伤的手腕,仓促间停住了手。

    正因他这个匆忙收手的动作,红官才猛然定住了往前刺的针头。

    针头还在滴着液,显然是刚从手背上拔出来的。

    红官拧着眉看了他片刻,觉察出他真的是连古后,脸上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了下来,压住连古胸口的前臂也缓缓收了回去。

    连古抿了抿嘴,皱紧的眉头舒展开去,将红官扶坐好,抓过他冰冷的指梢,给手背消毒后插回针,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针要是再快点,躺着的人就是我了。”连古目光移至他那只渗血的手腕,压下询问的念头,温声提了个醒,“这只手就不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红官只管静静看着他,发白的唇翕张了下,眼里盈着一湾水,颇像含泪。

    连古心里一酸,话到嘴边偏偏哽了一下,出来的声音就沙哑了许多:“你醒来多久了?”

    “刚醒。”红官没来过地下诊疗室,一醒来恍惚以为是在曾经的那个手术台上,又误以为进门来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就是图谋不轨,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遭。

    “我们已经回到了家里,你的伤需要做一些检查,所以才会转移到地下诊疗室来。”连古的声音很轻,像在夜里说着悄悄话。

    “解三他们呢?毒药呢?”红官恍惚了下,乍然想起船上的毒来。

    “解三跑了,毒销毁了一部分,解三的计划落空,目的没达成,就会另外想招儿,所以这段时间要好好养伤,才有精力跟他们斗。”

    红官神色恹恹,到底还是没能抓住解三问个究竟,只能处于被动。

    “是你把我救出来还是沈大公子?”红官这句问话的试探意味很足,眼神就落在对方的瞳孔里。

    “是我。回房路上碰见了刚出门的沈大公子。”

    后头的话,不用说都明白,行动中压根就没有别人插手的份。

    “所以,你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要裸不裸、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连古的眸光一动,有那么一瞬绷紧了脸。

    红官看在眼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连古深邃的双眸释出些淡柔来,伸手抚上他那张病恹的脸,修长的手指放在脸颊边不动:“你把情绪发泄出来吧,冲我发泄,是我没照顾好你……”他哽咽了下,“碰你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