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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里挑灯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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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轮皎月下,之风别院中正在夜饮。

    众人齐聚林楚凡小院,趁他与罗绮外出,由林楚夕做主将那坛珍藏已久的青云露偷出来喝。

    不料被聆风郡主捉了现行。细论起来,这坛酒是她的。

    既然已经开了头,重新封得再怎么好,终究不如完璧。

    无梦任由她们折腾,无奈参与其中。喝自己的酒,还要抓紧如此时机,实在闻所未闻。

    取下面纱,提一杯映月,一时痴迷。

    恍惚间,若有声闻,“郡,郡主!”

    无梦惊醒,满饮此杯。

    扭头望去,竟是伤情初愈的林飞披着青黑斗篷,晃着领口袖口的雪白毫毛,双手抱拳行起武士礼。

    无梦笑道,“凭你与楚凡的关系,叫声师叔即可。此时并无外人,不必生分,有话直说。”

    若羽低垂,眼光飘忽。

    荆沐雨,洛青禾,不算外人?少爷不在,这种敏感话题,可不敢问。

    某人一本正经的样子成功吸引了一对儿黄绿宫裙的注意,洛青禾竟穿了女装。

    林飞整理心绪,直奔主题,“师叔!林飞有事请教。自上次醉酒,幸得每日服用灵药,伤势日渐好转。

    可体内竟多了一股灵力,与我唤灵当日所体验的风力不同,更无法控制,只能隐约感应其存在。原本只有微弱一丝,随伤势好转,竟逐渐壮大,此时已远超风灵之量。不知如何是好?”

    无梦停杯投箸,好奇之色稍纵即逝,探手摄来林飞手腕细心查探一番。

    果然,风力微弱,寒力稳占上风。

    无梦探入丝丝风力细致体验一番,只觉熟悉,讶然之色耐人寻味。

    洛青禾闻声而动,拉扯楚夕一块儿围观。

    无梦耐心讲解,“这是一股冰力,许是那日走火入魔之残余;或是楚凡救你之后不慎留下一丝冰种。不论哪种,皆不可拖延,以免夜长梦多。我帮你拔除,可免后患。”

    无梦语毕起身,绕林飞踱步三圈,两指匆匆点出,轻重缓急抚过林飞周身穴道。

    后者面色突然涨红,咬牙隐忍片刻,终究吐气出声。

    吧嗒!

    一坨冰晶摔落身前。

    林飞原地盘膝,凝神感应,果然没了寒凉之感。

    无梦感叹,“此番是你因祸得福。经脉受灵力冲刷而拓宽,再行修炼事半功倍。用不了多久便可点亮烛火。”

    林飞拜谢,退居一旁暗中回味,的确有些不同。吸纳灵气入体,周游全身,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既熟悉又陌生。

    一只棕色爪子偷偷伸出,将那坨冰抱回,咔咔啃起来。

    旁边的小胖丫头见状,无奈摇头。

    她将半杯酒滴答浇在冰疙瘩上,念念有词,“雨伞要乖,并非娘亲苛待你。先前熊宝被罚剃毛,你该引以为戒。酒什么的,少喝,浅尝辄止即可。莫要喝醉,闹出事来,可无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洛青禾舔着酒杯,“呵!瞧你们可怜的!不过是小尝青云露之滋味,还指望让雨伞喝饱呢?到时候拆家,熊宝不出,谁能拦得住又不伤它?”

    醉眼偷偷扫视无梦与楚夕,见二人无感,胆子逐渐放大。

    雨伞不明所以,闻声抬头,挨个看过,低头咔咔啃冰。

    胖丫头反倒委屈起来,“我可能要回府一段时日。祖父几次三番派人来催,言说姐姐们想我,除夕之前,恐怕我回不来的。外面风传,三王子亲排一场大戏,赶在年底登台巡演。也不知能不能看到……”

    公主殿下大包大揽,“包在我身上!三哥每次排戏,不管多难看,总会为我备好一间观楼。到时候派人去荆府请你,想来荆大人不至阻拦。”

    身后宫女面露迟疑,青荷公主在猎场出言不逊,不知三王子是否上心。若无观赏的好去处,恐怕再生波折。奈何,此事除了林楚凡与熊宝无人证明。

    林楚夕察言观色,回望苍荷一眼。吓得后者低眉顺眼,收敛心思。

    林姑娘心中好奇青荷所言,眼睛一转,说起不合时宜之语,“师叔,六部贪墨一事已结案月余。今年尚有一批折价文牒未发。我倒不图那银钱,可北地凛冬已至,若无过冬之粮,恐生事端。”

    无梦闻言,酒兴顿消。缓缓抽出墨剑,取条白绢细帕沾酒擦拭。

    少顷,飘出丝丝落落的血腥气。

    无梦淡然言道,“原本指望楚凡狩猎归来,帮我敲定最后一批。如今他被堵城外,迟迟不归,这批文牒只能摊派给你。看戏也好,诗会也罢,随便寻个场合,只要有人提起,便将货单发了。价格不重要,多运粮食北去足矣。”

    无梦反复擦拭良久,直到血腥淡去,还剑归鞘。重新端杯,全然不顾是擦过剑的,缓饮慢品,心下顺遂。

    她已为此事烦扰许久,暗赞林楚夕善解人意。

    洛青禾好奇问道,“郡主姐姐,我不反对发文牒赚钱。如今冬天已过大半,运粮北去,到时怕已春天,来得及么?”

    无梦定定望了青禾一眼,“你们自建国以来,与我北地征战十余年。皆以为我们冬天无粮,才发兵南下攻城略地吧?

    实则不然!我们秋夏狩猎,将肉块风干存放,再加上当年新粮,足以过冬。否则兵士哪有力气征战?我们每年抢的,其实是春耕时所需口粮。”

    自己竟然猜错,洛青禾闷闷不乐,噘嘴喝起闷酒。苍荷唯恐有异,忙将干果送上。

    洛青禾犹不顺遂,咕咚喝下几杯,声音渐高,“父王每日垂询!御灵司与守军早已察觉楚凡多日。全怪天心多事,非要扯他东奔西跑!罗绮也是不中用,自己夫君也拴不住!早知如此,不如让唔……”

    宫女掏出手帕,面带尴尬笑容,将公主小嘴捂紧。一手轻拍其背,佯装饮酒呛到。

    楚夕忍笑贪杯,心里早已乐开花。今日故作矫情,非饮这坛青云露不可,只为打探三哥林楚凡的消息。

    无梦摇头苦笑,“看来公主真是醉了,楚凡行踪早已传回多日。他们一个灵星高阶,一个灵月佼佼者,前有熊宝随行策应,后有百里寻夫——罗绮。

    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何以至今未归?仅凭御灵司,雷引么?还是那散落遍地的千余军士?可惜,我如今身份尴尬。否则,定要出城一会各路豪杰!”

    洛青禾闻听此言,酒醒不少。

    林楚夕唯恐事态失控,“哎呀,你们都少说一句吧!楚凡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上次被叶霜掳走,颠沛月余,仍可完好无损回归碎冰城。”

    借着青云露引出林楚凡,想趁师叔醉酒意气风发,诱其出城寻人。却忘了无梦近乎质子,无故难以离城。

    无梦似饮几多杯,健谈起来,“上次?那是半途遇到我,拼了半条命,与熊宝合力除掉叶霜。否则,他说不定比你二哥走得还早!”

    众人忽觉冷风扑面,噤若寒蝉。罗绮与楚凡不在,万一她杀气作祟,指不定谁遭殃。

    压抑低沉之语自林飞口中飘出,“上次?并非完好无损吧。他失去一位教授棍法的师父,尚有第十三招棍法未曾学全。”

    楚夕感其悲切,心生凄凉。

    无梦意兴阑珊,闭口不言。回想那时林楚凡懵懂,捏着几千金币就敢悬赏暗影楼底层。

    这酒,也就喝到这了。

    焰灵谷南,数十里外,一处荒地。

    十余人分列三处篝火。各自背着微弱夜风,沐浴在皎洁月色之下,吃喝之余,忍不住交头接耳。

    烈酒气味刺鼻,借摇曳火光顺风散远。

    忽有一人提问,“黑刀,咱们在此蹲守两日夜,怎还不见林肥羊现身?”

    被称黑刀之人不悦,“急什么?欲速,则不达。此处两侧皆为通往南方城池要道,我不信他能一直猫在深山老林不出来。”

    先前开口之人意犹未尽,“那可是上万金币的买卖,如何不急?听闻日前,追风刀客那队人堵到林肥羊,得了一颗通脉丹呢!虽不如他本人贵重,也算有市无价的宝贝!”

    二人交谈并未避讳旁人。三堆篝火处,一支支耳朵闻声竖起,索性移柴挪木,围个大圈落座。

    黑刀言道,“那丹药不过是个噱头。祝光明不为所动,皆是他手下在争抢。况且,真有如此妙药,还不给天心用了,扔出来资敌?”

    又一人插言,“说来也怪!那天心,不是神谕教护法么?传闻年纪不大,身段不差。难道也动了春心?怎一直与林肥羊黏在一起,否则,咱们早得手了!”

    黑刀有意为众人解惑,“祸兮,福之所倚。若非天心护卫在侧,姓林的早被人摘去头颅,还能轮到咱们兄弟?

    上次他们交战之地距离焰灵书斋不远。神谕教刚杀了上任司学,他二人理应不敢北行;向东是栖秀河;西边有御灵司与守军堵截;所以,咱们守在南边,错不了!”

    最先开口的汉子怒骂,“少他娘的跟老子文绉绉!之乎者也,老子听不懂,下次直说后半段。否则,将你黑刀打成断刃!”

    那汉子一手提块肉骨头,另手握拳,对着他口中黑刀用力空舞数下。

    目光却早已飘至斜前,一件孤零斗篷上。

    斗篷漆黑帽檐下露出一条月白面纱。

    另有青葱玉指,拿捏小块干粮,缓缓送入面纱底下。再取出来已空无一物,也不见其饮水。

    众人隐约猜测,斗篷底下是一女子。

    黑刀不以为意,顺大汉眼光寻到黑色斗篷。

    定神细看半晌,眉头皱起,“别怪我没提醒!这些年,你在女人身上吃的苦头还少么?近日总有临近队伍莫名全军覆没。多为尸骨无存,偶有遗迹,全是吃干啃净的骨头。你小子,别被裤腰指挥了脑袋,反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那汉子脸色涨红,许是酒气上涌,怒道,“闭上你乌鸦嘴!寡妇文文静静的,不是你说那种人!你看,那举手投足的劲儿,比妓院花魁还要风流几分。只是不知,斗篷之下该是何种风情?”

    言尽于此,众人笑声戏谑而起。许多富含深意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过黑色斗篷。

    这女人是两天之前负伤入队。若非领头的黑刀二人压制,群狼早有作为。

    忽见斗篷宽松袖口探出一只素手,轻轻一弹,将包裹糕点的油纸团丢入篝火。

    一声砰然脆响,溅出星火点点。

    那女子冷道,“我叫黑寡妇。但,我不是寡妇。”

    清冷之声引起更加肆虐地调笑,只言片语,渐显不堪。

    黑斗篷静静听闻,未曾接话。反从袖中取出一柄黑色折扇,玉指轻缓,反复摩擦。

    “黑寡妇不是寡妇?难道是孩儿他娘不成?”

    “你自称黑寡妇,怎不见用毒?还是说,这毒,只有你男人才能见到?”

    “穿一身黑,就是黑寡妇;如果穿一身白,岂不成了白寡妇?”

    “那,那要是不穿呢?嗯?”

    “啊哈哈……”

    “大哥,他诅咒你!你叫黑刀,她却叫黑寡妇。要不兄弟们替您收拾她?给她找个夫婿,就不用做寡妇了。”

    “够了!”

    先前开口的汉子大脸涨得通红,怒声喝止众人调笑。

    旁边的黑刀不为所动,乐得手下之人撩拨那不见真容的女子。

    那汉子气不过,将骨头砸进火堆,教训众人,“都是一起谋求赏金的兄弟,怎能如此欺生?这位姑娘入队不久,正该多加照料。你们反来借酒挑衅,哪有一点儿兄长的样子?更何况,人家修为比大哥低不到哪去,当心惹恼,自找苦吃!”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借酒肉遮挡,将目光投向四平八稳的黑刀。

    显然,之前调侃奚落之言皆是这位头领授意。不知那开口的汉子与黑刀是何关系?竟敢公然唱反调。

    黑刀抽出背后长剑,手掌缓缓抚过剑身,眼睛一直盯着黑色斗篷,未曾稍离。

    对方全无任何反应,令他惊疑不定。

    只好继续试探,“手下兄弟醉酒之言,姑娘请勿见怪。只是,你已入队两日,从未表露真容,更未通报姓名。只有一个闻所未闻的绰号,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手下众人如蒙点拨,更是语出不逊。

    “我们大哥问你话呢!臭婆娘,给脸不要!”

    “拿着破扇子装腔作势,难道是你情郎送的?”

    “非说不是寡妇,把你情郎的名号报上,我们兄弟送你当个名副其实的寡妇。”

    “哦哈哈……”

    众人笑声戏谑,那汉子义愤填膺,黑刀渐觉不妙。

    黑斗篷稍动,凝脂柔荑轻缓舒展,折扇翻开,露出舞枪弄棒的剪影。

    众人顿觉烟花耳熟,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互相交头接耳一阵,笑声渐消。

    “林肥羊!”

    不知哪个兄弟头脑灵光,想到与剪影相似的人。

    三字一出,众人惊悚。

    个顶个摸刀捉剑,挣扎起身,克服醉酒绵软,将黑斗篷团团围住。

    黑刀领着面色复杂的汉子越众而出,直面黑斗篷,“自投罗网?你可有何话说?”

    夜风横吹,篝火猎猎,月影斑驳。

    黑色斗篷轻微鼓荡,“你们与他为难,全都该死!”

    话落,折扇泛微光,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振翅自扇中飞出,四散铺开。

    黑刀强压震惊,不露声色,指导手下举火防卫。

    不料众人手脚酸软,武器被蝴蝶一撞便失手坠地;火把亦然,数只彩蝶舍身飞扑便可轻松击落一支熊熊火炬。

    “大哥,我们中毒了!这娘们阴险得很。兄弟们手脚酸啊……”

    最先喊出‘林肥羊’的小兄弟,格外机敏,率先意识到这酸软痒麻之感不仅仅是醉酒。

    可惜,于事无补。早被蝴蝶覆盖了头脸,露骨不过迟早的事儿。

    黑刀见事不妙,转身即走。

    斗篷漆黑之色尽显,并未追赶。一手维持折扇灵光不灭;另一手兰花指出,三根银针,趁月色透入黑刀后腰。

    后者应声一震,扑倒在地,惊悚于双腿失去知觉。只好以手扒地,向前爬行,耳畔尽是手下呼喊哀嚎之声。

    黑刀咬紧牙关,默默爬行,唯恐引来蝴蝶追击。

    悔不当初,一时心痒,收个女子入队。

    多次出言假意维护黑斗篷的汉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想不通!一向文静柔弱的女子,怎么忽然之间更换面目,变为狰狞的猎手,如她那名号一般嗜血狠毒。

    那汉子仍不死心,只觉咽喉发干,好像适才喝得是沙不是酒,“呜,为,为什么?”

    黑斗篷轻转,似是望来一眼,“你们想杀得人,是我夫婿。取死如此,与人无尤。去吧!”

    二字入耳,一抹银光直透眉心,穿骨而过。

    嘶嘶几声,彩色蝴蝶扑向唯二两具身体。惨叫哀嚎声渐起,篝火慢慢熄灭。

    蝴蝶吃饱喝足,乖乖飞向闪光折扇,如燕投林,一晃而没。

    罗绮素手合扇,取出怀中水囊,掀起一侧面纱,小口慢饮,目光不由地投向当空皎月。

    隐约记得,每个月的这几天,林楚凡总会向母亲请安。

    思慕一会儿,罗绮收敛心绪,以掌力将骸骨震碎,随意搜捡些有用之物,披着月色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