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他们都在走自己的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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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不说话了？像我一样遭社会毒打了？”谢序林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聊天，闭着眼问身边的邓泽宇。
“听听不也好。”
“我看，要不你这次跟我一起去首都做生意，苦是苦些，以后挣钱呢。”谢序林还是闭着眼，笑着抽了口烟。
“我记得……好像是高三毕业那年……对，就是。录取通知还没出来，那会儿我们几个一起去放天灯，你小子那时候写三十岁要发大财，没准儿我就是你的引路人。”他睁开眼，斜眯着看他。
“我还记得你写的是考清华呢，这怎么能算数。”
“诶——考不上我这次不也进去瞧了瞧吗？”说着，谢序林又吸了口烟。
“我看，我俩的愿望真该调换一下，你挣你的大钱，我烤我的地瓜。”邓泽宇笑着跟他碰了个杯。
“啊——”谢序林也仰着头喝了口酒，多出来的酒水都顺着脖子流到胸膛里，他叹气似的吐了口气，望着天一点一点地数，就像在数星星，“你，我，旭哥，林淮，还有薛妮，我们的愿望都说出来了，看起来好像都没实现……那赵嫣呢？”
“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说不定还真会实现呢。”
自问自答一般。
邓泽宇望着他，似乎也在想。他这些日子的目光，清冷复杂，望谁都是这样，别人看起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上次，你想跟赵嫣说些什么？”
谢序林喝了口酒，这才把抬头看天的脸低下来看邓泽宇：“哪次？”
“就是吃烧烤那次，旭哥没去，你还给赵嫣递烟。就那次。”说到“递烟”时，邓泽宇微微瞟了杨晓旭一眼，压低了声音。
“这有什么，瞧你小心的。你看这桌上，除了那个新来的，还抽高级烟，我们几个除了我，谁还抽烟呀？”谢序林说着，又把冒着白烟的香烟放在嘴里深吸了一口，下一秒，他的鼻子嘴巴都在冒烟。
刚开始，他的确能感受到杨晓旭若有若无的目光，就在他抽烟的时候。
“我记得……我那时好像要跟她说——”谢序林目光好像放得悠长了，他停下了说话。
他想说什么来着？那时候，好像是她和林淮要回家了，他们还成了落汤鸡，去江边打了水仗一样，身上全是水。
他记得他喊住了她，说了什么来着？对，好像就是这个——
“对了，我还要叮嘱你一句话——惩罚，不要超过那个度，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她现在走了，究竟超没超过那个度，谁也不知道。
“记不得了。她又不在，记起来又听不到。怎么，你要听？”谢序林微眯着眼笑着看邓泽宇，感觉有些狡猾，像是嘲笑他的八卦，又像是想探听他的秘密。
“就突然想起来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客户。”邓泽宇用手挡了挡他的脑袋。
“我这是在渡你——你那点工资，虽说也不低，不跳槽，想要高升涨钱，要干到猴年马月去了。你要不要跳槽？考虑清楚没有？我上次跟你说，我有个朋友那儿正缺人。”
“要你管。自己的事儿，自己最清楚。”邓泽宇没有说，他几天前就已经辞职了。
他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到哪里去了，谁也不告诉，从此以后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在大家都默认他正平平稳稳地做着自己一直做的事的时候。
原来，有些时候，石头也开了花，只不过路过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都默认，那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稳稳当当的邓泽宇，连恋爱都没谈过，小时候一脸少年气跟大家打球聚餐，逢年过节听家长的话去相亲，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谁又能想到，他会去出家做和尚呢。
对于邓泽宇的消失，几个朋友似乎心里都有了准备。大家都没有大张旗鼓地找。等邓泽宇再次出现在其他人口中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杨晓旭在旅行中，去当地的山庙拜佛。那儿并不出名，香客也很少，但庙宇建在山林里，避世清幽。他爬了很久的山，沿着石梯穿过一大片林子，在寺庙休息时，看见了正在扫地的邓泽宇。
彼时，他剃了头，穿着一身灰蓝的僧袍，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沿着石梯一阶一阶地扫落叶。寺庙被林木包围，鸟鸣不断，落叶翩跹。僧人低眉颔头，十分静和。
“邓……泽宇。”杨晓旭拿着相机，站在最上面的台阶，向他轻喊。体型、侧颜，面前的这位僧人和他的好友，一模一样。
邓泽宇抬起头，望向他。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风起，枯黄的落叶在他们中间飘转。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面对曾经的好友，杨晓旭此刻却觉得陌生，又难受。
他放下手中的扫帚，双手合十，手腕还捆有几圈佛珠，向杨晓旭弯身行礼。整个人，看起来瘦削了些。
他和其他僧人一样，称他“施主”。
杨晓旭从未见过他如今的神情，感觉眼神没有多少波澜，脸上一直是温和平淡的。
悟生邀请他去山林转转。他在前面走着，杨晓旭在后面跟着，看着邓泽宇平稳的肩背，杨晓旭竟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轻重不一，也许是太过惊讶还没有缓过来的缘故。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邓泽宇，还是以这种身份。
穿梭在林子中，走在青石板上，从寺庙到后面的小山、田野，看着如此平静的昔日好友，不由自觉地，杨晓旭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这种难过淡淡的，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从悟生为他倒水，到他现在去溪边挑水，这一路来，他们都没说多少话。直到他们去小溪的路上，路过后山的油菜花海。
“这儿的油菜花，长得真好，是你们种的吗？”
“是。远边那些是山里的人家种的。”
他们穿行在金灿灿的花海里，油菜花长得比人还高，风吹着徐徐低下头，像是少女跳舞，又似女孩儿撒娇似的挽着肩。
杨晓旭为了跟上悟生的步伐，有时候伸手拨开路边吹来的油菜，但悟生就这么徐徐走着，路过花时格外轻，又很自然。
杨晓旭觉得，他格外喜欢这些花儿。
这片富有生机的金黄，让杨晓旭突然想起刘念，刘昊为她涂满整个房间的向日葵，还有赵嫣和薛妮她们的照片。
“把这些花拍下来，给刘念看。”他这样想着，便举起了相机，顺便把悟生拍了下来。画面中，那是一个年轻的僧人，担水走在这花海中，露出几分灰蓝的衣衫，还有半个脑袋。
在回去的路上，杨晓旭回看相机里的照片，跳到这一张时，他不自觉地看了很久。开车的莫森跟他说了很久的话他都没注意到。
“喂——”莫森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提高音量朝副驾驶喊。等杨晓旭反应过来看着他时，他转过脸来满脸“无语”。
“我是问，你想好这个系列的主题了吗？这张拍的好，名字准备叫什么？”莫森都懒得让他问了，又重复了刚才他的重点，看见他相机里的照片，觉得画面鲜艳饱满，又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叫‘复活’。”
“主题还是名字？”
“这张不发布，适合珍藏。”杨晓旭把头靠在椅座上，望着外面夜色里的山林。
——你是我不熟悉的朋友，我见证了你整个人生，
南方的春天，是落叶的季节，
油菜花海，如期而至。
爱意怎能轻易说出口，
连思念，也不能炽热地表达，
那就复活吧，
如同这灿烂又漫长的生命，
所有祝福，
凝结于此，
复活。
“你怎么也不说话了？像我一样遭社会毒打了？”谢序林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聊天，闭着眼问身边的邓泽宇。
“听听不也好。”
“我看，要不你这次跟我一起去首都做生意，苦是苦些，以后挣钱呢。”谢序林还是闭着眼，笑着抽了口烟。
“我记得……好像是高三毕业那年……对，就是。录取通知还没出来，那会儿我们几个一起去放天灯，你小子那时候写三十岁要发大财，没准儿我就是你的引路人。”他睁开眼，斜眯着看他。
“我还记得你写的是考清华呢，这怎么能算数。”
“诶——考不上我这次不也进去瞧了瞧吗？”说着，谢序林又吸了口烟。
“我看，我俩的愿望真该调换一下，你挣你的大钱，我烤我的地瓜。”邓泽宇笑着跟他碰了个杯。
“啊——”谢序林也仰着头喝了口酒，多出来的酒水都顺着脖子流到胸膛里，他叹气似的吐了口气，望着天一点一点地数，就像在数星星，“你，我，旭哥，林淮，还有薛妮，我们的愿望都说出来了，看起来好像都没实现……那赵嫣呢？”
“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说不定还真会实现呢。”
自问自答一般。
邓泽宇望着他，似乎也在想。他这些日子的目光，清冷复杂，望谁都是这样，别人看起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上次，你想跟赵嫣说些什么？”
谢序林喝了口酒，这才把抬头看天的脸低下来看邓泽宇：“哪次？”
“就是吃烧烤那次，旭哥没去，你还给赵嫣递烟。就那次。”说到“递烟”时，邓泽宇微微瞟了杨晓旭一眼，压低了声音。
“这有什么，瞧你小心的。你看这桌上，除了那个新来的，还抽高级烟，我们几个除了我，谁还抽烟呀？”谢序林说着，又把冒着白烟的香烟放在嘴里深吸了一口，下一秒，他的鼻子嘴巴都在冒烟。
刚开始，他的确能感受到杨晓旭若有若无的目光，就在他抽烟的时候。
“我记得……我那时好像要跟她说——”谢序林目光好像放得悠长了，他停下了说话。
他想说什么来着？那时候，好像是她和林淮要回家了，他们还成了落汤鸡，去江边打了水仗一样，身上全是水。
他记得他喊住了她，说了什么来着？对，好像就是这个——
“对了，我还要叮嘱你一句话——惩罚，不要超过那个度，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她现在走了，究竟超没超过那个度，谁也不知道。
“记不得了。她又不在，记起来又听不到。怎么，你要听？”谢序林微眯着眼笑着看邓泽宇，感觉有些狡猾，像是嘲笑他的八卦，又像是想探听他的秘密。
“就突然想起来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的客户。”邓泽宇用手挡了挡他的脑袋。
“我这是在渡你——你那点工资，虽说也不低，不跳槽，想要高升涨钱，要干到猴年马月去了。你要不要跳槽？考虑清楚没有？我上次跟你说，我有个朋友那儿正缺人。”
“要你管。自己的事儿，自己最清楚。”邓泽宇没有说，他几天前就已经辞职了。
他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到哪里去了，谁也不告诉，从此以后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在大家都默认他正平平稳稳地做着自己一直做的事的时候。
原来，有些时候，石头也开了花，只不过路过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都默认，那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稳稳当当的邓泽宇，连恋爱都没谈过，小时候一脸少年气跟大家打球聚餐，逢年过节听家长的话去相亲，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谁又能想到，他会去出家做和尚呢。
对于邓泽宇的消失，几个朋友似乎心里都有了准备。大家都没有大张旗鼓地找。等邓泽宇再次出现在其他人口中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杨晓旭在旅行中，去当地的山庙拜佛。那儿并不出名，香客也很少，但庙宇建在山林里，避世清幽。他爬了很久的山，沿着石梯穿过一大片林子，在寺庙休息时，看见了正在扫地的邓泽宇。
彼时，他剃了头，穿着一身灰蓝的僧袍，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沿着石梯一阶一阶地扫落叶。寺庙被林木包围，鸟鸣不断，落叶翩跹。僧人低眉颔头，十分静和。
“邓……泽宇。”杨晓旭拿着相机，站在最上面的台阶，向他轻喊。体型、侧颜，面前的这位僧人和他的好友，一模一样。
邓泽宇抬起头，望向他。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风起，枯黄的落叶在他们中间飘转。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面对曾经的好友，杨晓旭此刻却觉得陌生，又难受。
他放下手中的扫帚，双手合十，手腕还捆有几圈佛珠，向杨晓旭弯身行礼。整个人，看起来瘦削了些。
他和其他僧人一样，称他“施主”。
杨晓旭从未见过他如今的神情，感觉眼神没有多少波澜，脸上一直是温和平淡的。
悟生邀请他去山林转转。他在前面走着，杨晓旭在后面跟着，看着邓泽宇平稳的肩背，杨晓旭竟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轻重不一，也许是太过惊讶还没有缓过来的缘故。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邓泽宇，还是以这种身份。
穿梭在林子中，走在青石板上，从寺庙到后面的小山、田野，看着如此平静的昔日好友，不由自觉地，杨晓旭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这种难过淡淡的，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从悟生为他倒水，到他现在去溪边挑水，这一路来，他们都没说多少话。直到他们去小溪的路上，路过后山的油菜花海。
“这儿的油菜花，长得真好，是你们种的吗？”
“是。远边那些是山里的人家种的。”
他们穿行在金灿灿的花海里，油菜花长得比人还高，风吹着徐徐低下头，像是少女跳舞，又似女孩儿撒娇似的挽着肩。
杨晓旭为了跟上悟生的步伐，有时候伸手拨开路边吹来的油菜，但悟生就这么徐徐走着，路过花时格外轻，又很自然。
杨晓旭觉得，他格外喜欢这些花儿。
这片富有生机的金黄，让杨晓旭突然想起刘念，刘昊为她涂满整个房间的向日葵，还有赵嫣和薛妮她们的照片。
“把这些花拍下来，给刘念看。”他这样想着，便举起了相机，顺便把悟生拍了下来。画面中，那是一个年轻的僧人，担水走在这花海中，露出几分灰蓝的衣衫，还有半个脑袋。
在回去的路上，杨晓旭回看相机里的照片，跳到这一张时，他不自觉地看了很久。开车的莫森跟他说了很久的话他都没注意到。
“喂——”莫森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提高音量朝副驾驶喊。等杨晓旭反应过来看着他时，他转过脸来满脸“无语”。
“我是问，你想好这个系列的主题了吗？这张拍的好，名字准备叫什么？”莫森都懒得让他问了，又重复了刚才他的重点，看见他相机里的照片，觉得画面鲜艳饱满，又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叫‘复活’。”
“主题还是名字？”
“这张不发布，适合珍藏。”杨晓旭把头靠在椅座上，望着外面夜色里的山林。
——你是我不熟悉的朋友，我见证了你整个人生，
南方的春天，是落叶的季节，
油菜花海，如期而至。
爱意怎能轻易说出口，
连思念，也不能炽热地表达，
那就复活吧，
如同这灿烂又漫长的生命，
所有祝福，
凝结于此，
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