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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湿化胎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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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安隐灯塔的第十一层,是安隐岛唯一的教育机构所在地,从圣洁纪人神共存的时代创立至今,一直被古猫族人、泰侣大陆上的巴斯特人称为“远航学府”。每到“不定期”的开学典礼上,学府校长在欢迎词结尾,总会幽默激昂地对大家说:“善于遗忘的老人们!重生的孩子们!在四维上下,充满着知识的空间之海中勇敢探索、执着远航吧!”

    虽然校长每隔十年换一次,由十二位安摄隶长老轮流任职,但这句致辞中的收尾句,从来都没变过。“远航”对于泰侣星球上的生命,所包含的双重含义,在绝大多数人们心中神圣而奇特。

    这一层有七座金字塔型塔屋,它们有各自的颜色,前三座“启蒙之塔、基理之塔、兴趣之塔”分别为单一的黑、白、红三种颜色;后四座“方向之塔、七组体系之塔、精专探索之塔、应用贡献之塔”的整体建筑配色就显得较为缤纷绚烂。这里的七座塔屋外壁,也并不像第十层的那些透明塔屋那样,无法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半球形建筑。

    这七座塔代表从启蒙到毕业的三十五年基础理论学习过程中,学习者需要经历的七个阶段,每个阶段所学的内容和学科深入程度也各不相同。泰侣大陆经过基本物质的转化,并在神术指引的漫长的科技发展中,使智慧生命拥有七塔系统,虽然人们的平均寿命已经是地球人的八倍之多,但自神纪9971年至今,泰侣星球刚刚跨入意识场能神术时代,目前处于第八阶段(广大民众也称为第八代)的七塔系统,仍然没有解决一个问题:记忆退化。

    这也是泰侣星球上,一个寿命至少会有八百岁的人,平均每隔一百二十年要面临的重大问题。所以,无论是六七百岁的“老人”,还是一二百岁的“孩子”,都需要在每个记忆衰退的年龄段结束之后,重新对自己模糊的记忆库进行重建,重新在就近的教育机构进行巩固学习。

    在远航学府就学的学生,大多数是古猫各族的年轻人,也有百分之二十是从八块大陆赶来游学的巴斯特人,还有百分之五是异族孩子。起初学府只是古猫族人从小进行学习的地方,但后来在某次双联大会上,两大联盟共同议定,将远航学府设为全球唯一的最高级教育机构,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古猫族之外,在这里进行学习的人都是来自南北泰侣大陆各国的精尖人才。学府内共有三百多位来自各行各业各族的老师阶段性执教,每位老师都有能力教授至少七项以上的课程。

    学府的七座塔屋内都有若干层、若干间教室和办公室,它们在灯塔第十一层的四周,围绕着两座宏伟的半球形建筑:灯塔最中心的八面石柱就被夹在两座半球形建筑之间,东西两侧形成的长廊尽头就是八面石柱上的两个升降机入口。这两座半球型建筑分别是远航学府的北侧餐厅和举行典礼、会议的南侧礼堂,它们的外表都是透明的。

    这天下午,就在兴趣之塔第七层,十五年级的一间教室里,教授《场能概述-第三阶段理论》的老师刚刚走出教室,二十多位在场的学生就一哄而散,赶着去大厅的食堂吃晚饭,最后只有三个学生留了下来,似乎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

    其中两个男生是同桌,还有另一位是前面隔了两排的女生。她叫漠洛淇,是个来自南方大陆的纯种巴斯特族姑娘。一头棕色的小卷发,皮肤偏黑,脸型有点胖乎乎的,举手投足充满了男孩气概。她机警地看了看前后门已经没有人了,就走到两个男生那边,面对他们坐到前一排的桌子上。

    “好了,说说吧,今晚就开始讨论我们的计划,你们有什么想法?”漠洛淇的睫毛很长,鼻子像男生的,有点偏大但不难看,稍厚的嘴唇说起话来让人觉得很有说服力。

    左边的黑发男生还低着头,在桌面上不时敲击录入刚才没来得及写完的课堂笔记。教室里的木桌都带有漱石屏,上课时按下开关,上面显示书页和记录区,下面带有键盘,也可以结合旁边的触控笔进行书写圈点。每个人的课桌靠胸部的一边,都带有卡槽,里面插着记忆卡,七个阶段的所有教科书与各人的笔记、作业,都存在里面。

    右侧的古猫族男生伸个懒腰,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说:“还有二十天,完全来得及,如果按照计划,现在刚好进入准备阶段,不早也不晚。”他是一位古猫族混血儿,父亲是头上三只角的叶络徒鹭族,母亲是擅长潜水的陀络徒鹭族,所以他头顶长有一只角,并且下巴两边的浅灰色短毛下有隐藏的腮——他的日常简称名是萨嘉峰纳。

    漠洛淇歪过头无奈地看着低头敲击桌面的黑发男生,他是个来自北方大陆的纯种巴斯特人,平时比他的这两位死党兼同学慢半拍,但成绩总是很好。漠洛淇和萨嘉峰纳都无语地盯着他,安静了好半天他都没从记录中回过神,直到漠洛淇伸手在他额头上使劲弹了一指:“律一渡,这是我们探险队的集体计划,请你先把优等生的外衣脱光了好吗?”

    “啊?”律一渡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哦哦,我在听啊,你们继续说啊。”

    啪地一声,他后脑勺上挨了萨嘉峰纳一巴掌,“你确定你在听?我们要执行计划!”

    律一渡皱着眉,用另一只不忙的手摸了摸脑袋,“我的确在听,让我记完这一组,很快的!”

    “你再这个样子,我们三个就把你赶出探险队!”漠洛淇假装严肃地恐吓他,她这时所说的三个人中,还有一位是玛哈辰亦辰。

    律一渡摇着头对他们笑了笑:“不会的,你们需要我的建议,两分钟!我保证马上就好!”

    他是肤色黄而偏白的男生,一头中短黑发,但前面留着齐眉的额发,一双透着光辉的眸子下是显得略高的颧骨,鼻子不太出彩,更像女生的,笑起来的时候,离唇角偏近的位置,有两个小巧的酒窝。用漠洛淇的话说,他不笑的时候比笑起来有男人味,一旦笑起来,就有种想去欺负他的*。

    “你们没发现这几天玛哈辰亦辰消失了吗?”律一渡为了转移他们的催促,故意岔开话题,手里继续抄着教室前方微微内凹的弧形大屏幕上,场能概述学的教授留下的一些关键词。

    “我以为你们听说了呢!”萨嘉峰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告诉你们吧,听说玛哈贝斯特大教宗,又从漏隐空间带了一个人过来,玛哈辰亦辰作为他的导师,现在正在广果峰的石窟里进行转化。”

    漠洛淇说:“原来是这样,今天中午我还试着联络他,但他的通讯器显示关闭状态。你们谁知道作为转化仪式的主祭,多久才可以在石窟内开启通讯器?”她所说的通讯器,是泰侣星球上各族人使用的“手机”,一般和装有支付系统的各型号手镯装在一起,是一个很小的芯片,使用时碰触手镯,可以弹出一个能量态的通讯界面,并可以与身边的任何石屏类设备连接。

    “从转化仪式开始之后的七十二小时内不可以开启通讯器,否则会形成干扰,这之后干扰失效。也就是说,转化开始的三天之后。”律一渡的眼睛不时看看前面的大屏幕,边抄边说。对其他几个人来说,律一渡在基础理论方面,是他们的万能记忆卡。

    “我没记错的话,那么今晚玛哈辰亦辰就可以开启通讯器了。干脆我给他短讯留言好了。”萨嘉峰纳说着就去撩左臂宽松的衬衫袖口,但被漠洛淇打断:“我早就给他留言了,告诉他今天我们要讨论执行计划的事。”

    律一渡存储好资料,关闭桌面拔下记忆卡,长舒了口气说:“其实没关系的,我们计划的前几项都是筹集装备,不管他在不在,我们都要准备四人份的,等联络到他之后,再一起讨论海底的路线和防御策略什么的。”

    漠洛淇从桌子上跳下来,双手握拳在胸前晃动,兴奋地说:“我们已经为这次探险准备了整整一年啦!终于可以付诸实践了!”她伸手过来,被对面的两个男生避开了。因为每当她很激动的时候,就喜欢搂住大家的脖子,把三个或四个人的脑袋使劲碰在一起。

    律一渡歪着头笑道:“你们说,那个漏隐人会不会加入我们的探险队呢?”说着他仰视上空闭起眼笑着。

    漠洛淇不屑地切了一声:“你应该是在想那个漏隐人是否长得英俊漂亮吧?”同时,萨嘉峰纳带着猫人特有的尖牙笑了起来,一张浅灰色的大猫脸上满满的坏笑。

    律一渡睁开眼一本正经地说:“才不是。我只是觉得漏隐人还是很不错的。不信你问他,我对于漏隐人的大部分知识,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用下巴指了指萨嘉峰纳。

    萨嘉峰纳站起身说:“是没有什么不对劲,过去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漏隐人,大部分也不错,但至于他们陷入爱河之后是否不错,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没有这方面的体验。我们去吃饭吧,晚上还要找个地方讨论计划呢。”

    漠洛淇和律一渡也站起身来,漠洛淇嘲笑式在律一渡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说:“年轻人,对爱情充满期待,不是坏事,何必否认呢?”律一渡耸耸肩,装作无所谓。

    漠洛淇之所以叫律一渡“年轻人”,是因为律一渡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新生儿,即北方大陆上某两位巴斯特人结合后,孕育并长大的新生命;而漠洛淇和萨嘉峰纳已经凭借自己的漱石芯,经历过五次轮回,但依靠漱石芯完成轮回之后,记忆也会严重受损,回归到上一次生命开始时六到十岁那个阶段的记忆,所以他们需要重新开始学习。

    三个人就这样走出了教室,一直走到大厅的半球形餐厅,拿到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后大快朵颐,还不时偷偷议论着他们的探险计划。每日三餐的时间点,是所有年级学生除了学府性会议之外,能共聚一堂的时段,密密麻麻的学生都聚在若干排∞形圆桌连成的长桌两侧,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远航学府内各年级的人不论长幼,都穿着来完成学业的人必须穿的校服,并佩戴各自的猫爪形胸针【注】。上身都是雪白的宽袖衬衫,下身是统一的男女同款黑红格子过膝裙,搭配里面颜色各异的裤袜;男生双脚上是各色短靴,女生是不同款的长靴。

    【注:教务人员和学生都必须佩带的统一规格胸针,均为金色猫爪形,上面有每个学生的年级、姓名和每位老师的姓名和教授的几门课程简称。】

    当然,衬衫也有不同,主要从衣领和纹饰区分,女生的衣领是三片圆的花瓣形,双肩和袖子的接缝处,有一圈鼓起来的金色辫形纹饰,整件衣服的下摆是波浪形;而男生的衣领是三片尖叶形,两肩旁的纹饰是纯黑的,衣服下摆也是带尖的三角形。

    “今晚我们去什么地方讨论呢?现在有点冷了,水塔后面那个地方不太合适了。”萨嘉峰纳正在吃一份淞湖鱼饭【注】。安隐岛上有淞、湉、滔、漩四个大型人工改造的淡水湖,淞湖鱼是灯塔正北方淞湖内独产的新型鱼种,这种鱼也叫“掌鱼”,因为它们全身共有五片长短不一的鳍,挂在扁平的身体后方,青色的身体上布满了银白色如掌纹般的花纹,活像一只长了眼睛的巴掌。

    【注:淞湖鱼饭,是将安隐岛淞湖特产的淞湖鱼肉进行腌制,鱼骨进行烘焙碾碎后形成粉末,制作淞湖鱼饭时将少量鱼骨粉和蒸饭拌匀,然后把淞湖鱼腌制后的肉丝覆盖在上面。】

    漠洛淇早就吃完了一盘烤肉、两块馅饼、一碗浓汤、半份面包屑虾球和一杯加甜酱的果肉泥,她的饭量是可以和玛哈辰亦辰比肩的。“去湖边的渔屋怎么样?漩湖那边的渔屋晚上是没人的。”

    “不行的哦,我们首先要按照计划,买齐所有潜水用的装备,还有必要的防御武器,这些东西不可能放在寝室,最好放在我们定期进行秘密会议的地方。”律一渡也吃完了晚餐,正优雅地端着半杯有助于消化的蓝瓜酒——口味像甜酒但本质是饮料的蓝瓜【注】提取液。

    【注:蓝瓜是一种长在湖里的果子,打捞上岸洗净后通体是碧绿色的,一般是二到五个不规则的圆球共生一体,大的能有足球那么大,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碧绿色的外壳极为坚硬,经过雕刻后,是很好的艺术装饰品,用特殊的厨房工具将内部的蓝色汁液引流出来,通过简单的提炼,就可以获得湖蓝色的提取液,味道像甜酒,但饮用者并不会醉。通常情况下,四五个拳头大小共生的蓝瓜提取液,比两三个足球大小的连体蓝瓜要更为香醇。】

    萨嘉峰纳送了最后一勺饭到口中,嘴巴塞得鼓鼓的,站起身对他们说:“我有办法了,跟我来,现在就去!”说着就边咀嚼边往外走,漠洛淇和律一渡只好忙忙地跟上去问他去哪儿。

    【2】

    只过了三天而已,在转化室穷极无聊的玛哈辰亦辰快要发疯了。平时作为代理教宗之一,有事的时候可以跟安摄隶长老和陆岛执事,学习处理公务,不忙的时候还可以跟他的几个学生朋友厮混玩闹,但陈杉昏迷的这三天,又不能开通讯器,他快要憋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绿幽幽的石窟内,他就开始失眠,每天睡四个小时不到就会自然醒。醒来的时间,刚开始他还饶有兴致地绕着四生皿,仔细观察陈杉光溜溜的身体,然后记录自己对漏隐人身体的认知、每七个小时发生的变化等。

    但很快他就看腻了,做完必须的记录之后,他找到了新的乐子——训练自己驾驭飞毯的技术。虽然玛哈贝斯特只允许他在月红日使用飞毯,可现在是在转化室呢,根本没人管。于是他就在转化室的石柱范围内,绕着四生皿在两座塔屋上方低飞,本来就已基本掌握,好几个小时之后就能飞梭自如了。可他压根不知道,作为三大教宗才能使用的神辉之眼,可以窥视没有特殊加密场能层的任何角落。

    转化室周围石柱之间透明的漱石水幕有调节温度的作用,所以待在石柱范围内温度非常舒适。玛哈辰亦辰胆子大了之后,飞出转化室,绕着整个峰中峰忽上忽下高飞低行,闷热的空气就让他非常不舒服。当然,他只是在两座雕像之间无形的场能防御网后面乱飞,有几次速度过快,差点撞到防御网和石窟顶的尖锐晶石上。

    此时,玛哈辰亦辰刚从主祭塔屋下吃完饭出来,他想着时间差不多,陈杉应该要吐泡了。

    起初的两天多时间里,被转化者的嘴巴、鼻腔和耳道中,都被四生皿内的液体灌满,等到第三天快要结束时,被转化者会开始吐泡,这就意味着陈杉即将苏醒。玛哈辰亦辰非常期待这一刻,陈杉醒来的话,就可以通过四生皿和主祭塔屋内的屏幕,跟自己聊天了。

    他坐在主祭塔屋的石桌前点开石屏,然后触击对应四生皿屏幕的按钮,陈杉的整个身体呈现在屏幕上。他放大拉近,给了陈杉的脸部一个特写,看见陈杉嘴巴里、以及几条连接陈杉身体的灵母触手,都已经开始释放出细微的气泡。十几分钟后,变成了大大小小频繁出现的气泡。

    这些气泡在灵母的伞状体内,并没有上浮,而像是被灵母操控着,围绕在陈杉周围,不断汇集变大,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鸭蛋形气泡,陈杉就悬浮在气泡的中心,像是被隔离的危险生物,只有头顶、双手掌心、双脚掌心的位置,连着五根灵母伸向伞状体内的触手,像是五条闪光的半透明脐带,可以看得出,灵母正在用触手向他的身体里输送着各种液态颗粒状的彩色“养分”。

    玛哈辰亦辰一丝不苟地严格记录这些变化,陈杉全身包裹了一层鼻涕状黏糊糊的东西,在大气泡形成之后也开始膨胀,最后充胀成气泡同等的大小,并与之融为一体。这样一来,陈杉就真的是在一个透明的“蛋”里了——只不过是个“软蛋”。

    紧接着,陈杉一根毛发也没有的身体开始出汗,那是一种可以由肉眼观察到的出汗过程:一颗颗颜色不同的汗珠由细微不可见的状态,渐渐变成豆大的汗滴,最后汇集成一片,像失重一般飞散到四周,从鼻涕状粘液形成的“蛋壳”壁渗出,最后沉淀到四生皿没入地面的下方空间底。

    汗液的颜色有青黄赤白黑五种,和五条脐带般的灵母触手内输送的彩色物质一样。这一过程其实有点触目惊心,尤其是汗滴还比较小的时候,全身遍布着赤红、纯黑等五色的液态颗粒,密密麻麻的,会让有密集物恐惧症的人头皮发麻。

    陈杉的意识是从全身出汗时的畅快感开始恢复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沉睡之前,沉睡塔屋顶天体模型旋转的一刻,但还睁不开眼睛,耳朵内传来四生皿内咕噜咕噜的水声和一种细微的脉冲声,鼻子里闻到的空气,是一种从没闻过的气味,像是清淡的果木香。

    玛哈辰亦辰从观察到陈杉眼皮下,双眸开始动的时刻,就在主祭塔屋的石屏前轻轻叫他:“嗨嗨嗨,太阳醒来啦,月亮醒来啦,大家都醒来啦,陈杉也该醒来啦!”

    陈杉呈大字型悬浮在灵母体内,感觉自己的头顶和手脚掌心都被一种肉感很强的东西吸住了,身体无法活动,但眼球转动、皱眉闭嘴的过程中,他发现面部的肌肉和喉舌鼻唇是可以活动的。听到玛哈辰亦辰孩子似的呼叫,他不禁笑了起来。

    “是我在做梦,还是醒了?”他试着睁眼,但感觉眼皮就像是被粘住了。

    “哈哈,当然是醒了,已经过去三天了,你的转化过程没有发生危险或*型性转化,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你要努力,试试吧,使劲睁开双眼。”

    陈杉能感觉到眼前的黑暗中有一团团暗红色,似乎面前是什么强烈的光在闪动,试了半天,还是感觉眼皮被牢牢地上下粘住了,想用手去扒开,但根本动不了。“不行啊,眼睛好像被胶水住了似的,睁不开。”

    “不要紧,你要保持睁眼的意识和力量,直到可以睁开为止,这一点因人而异,最长不超过十五分钟,一定可以睁开的。”玛哈辰亦辰的语气显得很兴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是说全身的感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陈杉下意识摇头,却只能微微晃动,“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感觉很温暖,我现在还在那个‘玻璃柱子’里吗?”

    玛哈辰亦辰笑了,“对,你还在那个玻璃柱子里,就是四生皿里面的灵母伞状体里面的‘湿化胎卵’里面的中空区域,你应该不会觉得饿吧?在里面什么感觉?能给我形容形容吗?”

    陈杉也被他的描述逗笑了,细细感受着此刻在“湿化胎卵”内的感受,然后对他说:“我现在感觉我被一个巨人举起来,举在高空中,没有方向感,宇航员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里面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在长满花草树木的地方,但是能听到水声和机器之类的声音,跟你说着话,像在潜水艇里和船长对话。暖洋洋的,很舒服,肚子挺饱的,一点儿也不饿。”

    “那就对啦,一点儿也没错!经验,果然是最伟大的遗产呢!”玛哈辰亦辰对所学的内容充满自信和尊重。

    陈杉在说话的同时,一直努力转动眼珠,把眼球的力量向额头上拉,他现在无法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然光溜溜的脑门上一层层抬头纹,一定会被自己嫌弃死。“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正在通过塔屋里的石屏,看你啊。”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站在四生皿外面。”

    “呵呵,没有呢,四生皿本身就可以全方位录制和监控转化者,等你睁开眼就明白了。你现在还会不好意思吗?全方位哟,哈哈哈。”玛哈辰亦辰已经很自然地和他开起了玩笑。

    陈杉感觉自己全身挂满了黑线,无奈地说:“早就被你看完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我们都是男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想问对方来着,但一直不好意思也没机会细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是否合适。”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是否合适呢,哈哈,”玛哈辰亦辰觉得漏隐人的说话方式很有意思,“你尽管问吧。”

    “那个……你们古猫族人,有尾巴吗?”陈杉来到安隐空间之后,见识了众多的古猫族猫人,也注意过他们身后,但好像没发现尾巴,此刻在无聊中生起童心。

    玛哈辰亦辰听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直接躺倒在地上双腿乱踢,陈杉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也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两个都像病人一样笑了好半天之后,玛哈辰亦辰才喘着气告诉他,古猫族的人是有尾巴的,但都很短,猫人们的裤子上,尾骨的地方都有个洞,就是为了让尾巴从里面伸出来。

    陈杉就说自己那边,小孩很小的时候穿一种开裆裤,并对他描述了一番,玛哈辰亦辰闻所未闻,听得很有意思。就在这时,陈杉的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了,虽然他已经通过刚才的感受,在心里建了一个臆想的环境模型,但真正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从四生皿里面向外望,根本无法看到周围的环境,四生皿的内壁像是一圈圆柱形的镜子,陈杉看见自己赤条条的样子,在内壁的镜面上以古怪的姿势被拉伸。自己现在是以大字型站姿,悬浮在湿化胎卵正中心——这样子倒很像玩具厂里的半成品手办,真的要丑死了。

    那五条与他身体连接的灵母触手内,仍然缓缓地输送着彩色的液态物质,但他只是感觉到五条触手与自己皮肤衔接处的吸附力,无法感受到那些液态物质渗透到自己的身体中。陈杉的脸正对四生皿内壁的方向,有一个能量态的窗口,对面是玛哈辰亦辰柠檬黄的猫脸和湖蓝色的眸子,写满期待和兴奋。

    一睁开眼就开始尴尬了,陈杉只好问他:“现在几点了?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饭没多久,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你吃的什么?”陈杉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导师作为主祭在这里生活的四个星期,只能吃各种简易食物,就在下面的仓库。明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可以拿上来给你看。”玛哈辰亦辰说的简易食物,是装在长条管内的多类合成食品,黏糊糊的像宇航员吃的牙膏饭,但有各种颜色和口味,玛哈辰亦辰觉得还不错。

    “我转化完成之前,就得一直待在这里面了吗?”陈杉猜测在四生皿的灵母体内,应该不用吃饭的,他很聪明,意识到四生皿的装备和灵母本身,在为他输送能够维持生存的“养分”。但他考虑到一个问题,自己需要排泄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玛哈辰亦辰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尽量用很轻松的语气对他说:“是的,你需要一直在四生皿内转化,不用饮食也不需要排泄。这四个星期维持你生命的原动力,始终是以能量态在你身体内完成新陈代谢的,你只需要说话、思考或者睡觉、休息。”

    “既然这样,我可以问你各种问题吗?很多问题。”他觉得总算有时间好好聊聊了。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导师,今后也是你的朋友。你愿意和我成为好朋友吗?”玛哈辰亦辰在过去的生活中,还没有真正长时间接触、仔细观察过漏隐人,也没有机会和某位漏隐人成为朋友,陈杉的性格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陈杉使劲闭了闭眼,感觉面部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一些面膜干裂般的皮屑,挤弄脸部肌肉时,那些皮屑脱离面部,向四周飘散,最后被湿化胎卵的内壁吸收。“泰侣星球上,有没有猫这种动……生物?”他觉得在猫人面前,说猫是动物,有点不尊重。

    “哈哈,当然有,不然我们是从哪儿来的?”玛哈辰亦辰笑过之后很认真地解释道:“我父亲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人神共存的那个时代,还是猫的形态,但他是侍神者。后来经过几百年的神术转化,和我父亲同时代的那一批原始猫族生灵,就慢慢变成了现在的古猫族人形态,并且在古猫大族中,分化成不同的种族,也就是说,不同种族的古猫人,生理特征是有差别的。”

    陈杉轻轻点头,看着屏幕里对方认真的表情,没有插话,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那部分无法适应转化的原始猫族生灵,就是你说的原生态的猫,分为两批,被送往其它的两个空间,你们漏隐空间原本也是有猫这种生物的,我们送去的猫就渐渐和你们那边的猫融合了,当然这些不为人知的过程,是无法被漏隐人发现的。而幽隐空间原本就没有猫这种生物,后来我们送去的猫,在幽隐空间摩罗族人的社会,有很高的地位,犹如神祇。”

    “老……玛哈贝斯特不是说还有一个什么空间么?就是‘上面’的第四个空间。”

    “妙隐空间?嗯,它很神秘,据说那个空间里是一片虚无,典籍中有记载,妙隐空间生存的生灵,是以意识影响周围物质环境的,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无从了解。父亲也从不对我说那个空间的事,感觉非常神秘呢。”

    “一片虚无?……”陈杉突然想起刚才清醒之前,是经历了无知无觉的沉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刻、再到完全醒来的过程,玛哈辰亦辰的话猛地让他想起,刚才在半梦半醒时,有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什么非常奇特的感觉?你可以说说。”玛哈辰亦辰有点担心是转化过程出了问题,严肃地问他。

    陈杉就为他详细描述了那个感觉很漫长,但其实没多久的梦中体验:起初他感觉自己在一种浓稠的液体中缓慢移动,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黑暗的液态环境淹没了多久。脑中一片纯黑、凌乱,那个叫记忆的东西,像被摔得粉碎,记忆的粉末漂浮在头颅里。

    他只记得这种状态刚开始,如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呼吸,反复确认多次后,他认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中梦,继而感觉到双耳口鼻之中灌满了某种沉重的液体,皮肤的触感告诉他,此刻自己正全身赤|裸地淹没在光滑浓稠的液态环境里。

    全身肌肤的这种感知,还是由于他不可自控的移动而造成的。没有规律的移动,丧失方向,有时上升或下沉,有时旋转或平移。当然他也无法最终确定,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这个液态环境中是躺着的还是爬着的,身体四肢、面部五官都被这种液体“封锁”,试图挣扎却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全身都在彻底的瘫痪中进行可怕的肉|体休眠。

    在比梦魇还可怕的沉溺中,丧失时间的参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记得醒来的次数。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因频繁的昏迷,而忘记这是第几次恢复神智。

    第一次短暂的清醒让他以为是在做梦;第二次用瘫痪的肉|身和过度敏感的触觉感知到周围的环境;第三次在这场噩梦里想尽一切办法去“动”,但都是徒劳。

    他注意到因耳中被灌满了液体而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但令他疑惑的是,如果平时捂上双耳,也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像浪潮一般的血液流动的闷声。但自从沉没于这个黑暗的环境中之后,没有了一丝一毫声响,这种绝安静也是让他感到恐惧的原因之一,那种无法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恐惧。

    可身上每一寸的皮肤又告诉他,他的确是存在于某种液态的空间。这种阶段性的清醒是短暂的,置身于无法自控的环境,却又能感觉到未知的周遭,只剩下接近极限的思考,直到思考导致大脑混乱和头部剧痛的瞬间,又会丧失神智陷入昏迷。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只能刻意放慢思考的速度,减少对于那些“记忆粉末”的还原。是梦境还是现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就是这些简单而恐怖的思考,让他在这段不知道多久的漫长时间中,数次跌入无知无觉的深渊。

    第四次清醒,被“封锁”的双眼“看”到无尽的黑幕中,浮现一面白墙,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那面白墙亮起来的时候,上面出现许多片段,这是他在这个环境中第一次重新找到记忆。在暴雨中的建筑、街道、人群;向他跑来的流浪狗、玻璃箱中的壁虎;一些对自己来说有特别意义与关系的人脸,浮动着扭曲着;以极慢的动作,在琴键上跳舞的手指;许多被放大数倍的生活用品、曾经看过的一次月食……

    他很快就惊觉,自己并非重新获得这些破碎的记忆,而是失去它们——先是细节的模糊,关联记忆的丧失,在绝对安静中从彩色变为黑白,最后和墙面融为一体。抓也抓不住的蛛丝马迹,不是为了让他想起,而像是来做最后一次告别。

    他知道这是记忆的流逝,那些画面出现的一刻,内心对它们的印象从熟悉变为陌生。这种濒临绝望的体验,内心的无助与惧怕,让他非常想放声大哭,可在黑暗的沼泽中,就连流泪的功能,也陷入休眠。

    第五次,陈杉感觉自己皮肤的触感发生了变化,他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的毛发开始脱落,感觉最明显的是从头颅到腋下、从鼠蹊到双腿、从眉头眼皮到鼻孔里面,就如同周围的液体有某种吸力,轻易地将他全身的毛发吸走,但没有任何痛感。

    而后又是遍布全身的细微汗毛,也“愉快”地逃离了肉|体,这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像从久远的束缚中得到解脱,瞬间舒展释放的愉悦感,如同在某个太阳初升的早晨,在漫无边际的花海中,和那些缤纷绚丽的花朵一同绽放,这是他第一次对“生命力”有了真切具象的体会。他意识到这种瘫痪式的休眠,半梦半醒的幻觉来自别人,而不是自己!

    “你知道吗?醒来的过程中,这五次昏迷和苏醒,就像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被某种力量强行地、把另一个人在一个黑暗海洋中的种种内心感受和思考植入到我的大脑和身体中,我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快|感和恐惧,自己的思维也顺着那个人的思维进行思考,像是个梦中梦,但又非常真切……脑袋里很混乱。”

    玛哈辰亦辰呲了呲牙,“这可难倒我了,在以前的记录中,没有任何人,哪怕一次,有过和你类似的体验,如果有,一定会被记录下来的。我想这只能等你完成转化之后,我们一起去问问我父亲。”

    身上脱落的皮屑越来越多了,本想求解的陈杉没从玛哈辰亦辰那里得到答案,只好转移话题,充满活力地问他更多别的问题。可他心底对刚才被强迫体验的那段“别人的感觉”,存有一丝略带恐惧的熟悉感,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份神秘的诡异感恐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