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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省着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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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候,疏桐和七儿骑马赶到了邙山下的那处驿站。

    出乎疏桐意外,等待她的竟是长长的一个车队。二十余辆一色的油壁马车整齐停靠在驿道上,为首的一辆车辕上插着绘有济生馆标记的旗幡,余下的马车壁上也都用白漆描着济生馆的徽记。

    马车边人来人往,身着褐衣的劳工正将一只只大木箱往马车上搬抬。

    夕阳映照下,疏桐只觉得这阵仗格外引人注目,不似王墨一贯的风格。

    孙青早已等候在旁,一见疏桐便迎了上来:“夫人到了。”

    疏桐不由一怔:往日他叫自己“姑娘”,今日居然也改称呼了。

    孙青径直道:“我已定好客房,请夫人先去更衣进食。等公子赶到,我们就出发。”

    “天色已迟,我们是要连夜赶路?”疏桐抬眼望了望薄暮晕染下的驿馆,不解问道。

    孙青耐心解释道:“此行路途遥远,一路翻山越岭,抵达目的地少说也要一两月的时间。按计划本该年初就出行,如今已延迟到了四月中,公子怕一出关就遇上暑热难熬的流火季节,提说趁关内驿路通途赶些路程出来。”

    疏桐点了点头,在七儿带引下进了驿站的客房。

    房内早已备有衣物,疏桐打开包裹,竟是一套花色繁复艳丽的夏裙。摸着衣裙上银线密绣的团花,疏桐只是觉得好笑:坐在马车里赶路,这般豪奢的衣裙穿给谁看?

    疏桐更衣后,七儿亦换了身翠色裙裳。待两人整理完毕,便有驿站的小厮送来饭菜。

    用餐后出走驿站,疏桐发现马车已装载完毕,孙青正带着人拿着纸笔挨车清点登记。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身后“哒哒”传来,疏桐转回头去,便见是王墨自驿道一头策马疾驰而来。金色的余晖勾勒出他和大黄的身影,绚烂之中似又透着一抹淡淡的苍凉。

    王墨下了马,将马匹交给早已迎上前去的七儿,随即便朝疏桐走来。

    “不错,不枉我花了许多银子。”王墨走近前来,上下打量疏桐一番后,点头赞道。

    “这衣裳如此华贵,奴婢在马车上穿着,着实浪费了。”被王墨看得有些尴尬,疏桐便垂首道。

    “怎么是浪费了?此行西北万余里路,大半都是戈壁沙漠,若没有点养眼的,岂不要闷死我?”

    王墨语带调侃,疏桐便有些不自在:“再华美的衣饰,总归也有看腻的时候。”

    “怎会看腻?我让孙青装了好几车,桐儿尽可以每日换着穿。”

    疏桐愕然抬起头:“带那么多?”

    见疏桐这般表情,王墨忍不住笑道:“金银钱币太重,路上带着麻烦,我便让孙青置办了些上品的绫罗绸缎带上,听权叔说那边的人都喜欢中原的丝绸。”

    疏桐瞥了眼道旁的车队,诧异道:“这些马车里,装的不是药材?”

    “药材也有一些,方便路途上使用。更多的是丝绸、茶叶和我们起居的用物。”

    疏桐看见车队的第一感觉,以为这是运送药材的车队,却不知更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商队。

    “药材的价格莫非比不过丝绸和茶叶?”疏桐好奇问道。

    王墨摇头道:“非也。丝绸、茶叶是奢侈品,我可以随意提价,而药材是必需品,看着人要死了,我哪里忍心以命相胁?”

    总感觉这话说得不对,可疏桐的脑子却也一时转不过来,便又问道:“既是如此,公子又何必要用济生馆的徽记?”

    “西北的分馆才开张,用这徽记一路西行,广而告之,不是很好么?”

    疏桐听得心下一恶。此人看着雍容儒雅,像是诗书满腹的士子,实则是个精于算计满身铜臭的奸商!

    两人聊了几句,孙青便走了过来:“公子,你和夫人的马车已驾好,可以出发了。”

    王墨颔首点头,随即带着疏桐沿车队前行,走到位于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前,拉开车门对疏桐道:“夫人,请!”

    上了马车,疏桐才觉惊讶。马车里的豪奢装饰,与外壁的粗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桌几、薰炉、锦榻、绣帷……若非面积紧凑狭小,已俨然是间华丽雅致的卧房了。

    王墨立在门前问道:“桐儿可还喜欢?”

    疏桐讶然:“这车厢,如何做得这般奢华?”

    “路途遥远,自然要尽量做得舒适一点。”说着,王墨也步上车厢。

    王墨进来之后,疏桐顿觉局促。

    往日与他同乘,却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很快,疏桐便发现了原因。以往的车厢是两排对放的座椅,这个车厢改造后前面是桌几、箱笼,后半部便是垂有绣帷的锦榻,两人并坐在锦榻之上,不免令人错觉是在暧昧的闺房之中。

    与他同床共枕也是有过的,可那都是在夜晚。灯烛一灭,纵然呼吸相闻,她却可以闭目自欺。而如今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他朝夕相处一两月,一想到此处,疏桐便越发感觉局促不安。

    为分散内心的不安,疏桐便无话找话道:“这些车外面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公子是如何一眼分辨出这辆车来的?”

    “桐儿过来瞧瞧便知。”王墨倾身将车厢前壁的车帘掀起,示意疏桐上前。

    疏桐疑惑着凑近前去,发现车辕上驾着的两匹马,居然是“大黄”和“小黄”。

    疏桐惊讶道:“它们俩的倔性子,竟能甘心套车?”

    “只要捉住了软肋,再倔的性子也是可以调教的。”王墨瞥一眼疏桐道,“它们俩自小青梅竹马情深意切,只要不分开它们,什么苦都能吃……”

    他这是在说马?疏桐转眸疑惑看向王墨。

    车窗外夕光暗淡,咫尺间王墨的眼睛竟是格外深黑,宛如静夜深处的一潭渊水,寂黑的水面中央,却又似映着一轮明月,波光流转,月华澹澹。

    疏桐正看得愣怔,马车却突然跑动起来,猝不及防中,她身子一晃,额头险些撞在车壁上。

    王墨勾唇一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再好看的男子,也总归有看腻的一日。桐儿不如省着些看。”

    原本就感觉局促不安,这一刻,疏桐的心跳骤然便乱了节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