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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八十二、雨季大摊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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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雨季大摊派(下)

    八十二、雨季大摊派(下)

    月亮金字塔,阅兵导演部

    “……唉,这阅兵式的节奏也搞得太慢了,都已经在雨水里泡了足足一个小时,这些用纸板、木条和铁皮什么的胡乱凑起来的简易道具,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站在塔顶小石屋的门口,菲里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大道上的游行方阵,一边满心忐忑地小声嘀咕着,“要是纸头盔被浸湿后突然凹下去了一大块,或者纸军装在雨水里莫名其妙地掉了色,那可就要闹出国际级的大笑话啦!”

    “哼哼,本姑娘的作品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但至少在防水性能方面,绝对不会比真货差上多少,这么点儿毛毛雨根本不在话下,长官阁下您就尽管放心好啦!”

    祥瑞号的现任损管部长,在从军前长期专业制假售假,坑害过无数可怜消费者的半精灵萝莉艾尔嘟起樱桃般的红润小嘴,将自己那没有丝毫曲线的平坦胸脯拍得山响,“前几年,我还曾经给一个吝啬的爆发户做过纸板游艇呢!”

    “呃,你说的确实没错。”菲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马上又话锋一转,“但是,在你的船到货之后,那个倒霉的吝啬爆发户貌似邀请了许多权贵人士,乘着他的新游艇出海游玩,结果在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因为纸船板渗水破裂而全都淹死了。至于你和你的喽罗们,也因此上了帝国特级要犯通缉令,被警备队、私家侦探和赏金猎人们追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后被迫逃到我这边来投军抵罪……”

    “够了,你这多嘴的家伙还有完没完……”

    听到心头最痛苦的伤疤被.人血淋淋地撕开,我们的艾尔小朋友立即炸毛了,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般,咆哮着朝讨厌的毒舌上司挥舞起了小爪子。只可怜她没来得及吐出几个单词,就被一声更加恐怖的吼叫给镇住了。

    “可恶,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混蛋.就不能安静几分钟吗?”

    肥巫妖奥沃从一堆模样古怪.的魔法器械中探出脑袋,扯着喉咙怒吼一声。然后,他挟着那种屠夫挥刀宰杀小鸡,或者说母狮子围猎小鹿时的强大气势,如恶鬼般冲到艾尔小姐的面前,一瞬间就将这只可怜的小萝莉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站在一边没事干的闲人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即便是以我身为巫妖的强大法力,想要同时操纵三万只骷髅也是非常吃力的,还得小心不要让他们把身上的纸板铠甲和纸面具弄掉下来,更别提这次的任务……这次的任务居然是指挥它们踩着鼓点踢正步!老天爷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标准的正步该怎么踢呢!”

    奥沃板着他那张肥肥的标准死人脸,一边凶神恶.煞地死死盯着快要哭出来的半精灵萝莉,一边用仿佛唱悲剧一般的颂叹调嗓音高声抱怨道。

    艾尔终于承受不住,泪奔到墙角去画圈圈了。

    接着,肥巫妖又将满腔怒气转移到了下一个攻.击目标身上,“泰勒上校,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怎么理解,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召唤出这么多的骷髅,来代替特库姆塞的手下参加阅兵?就算这些土著人脑子里塞的全是稻草,也不至于娇嫩得连场雨都淋不得吧!”

    尽管奥沃先生.的控诉可以称得上是词严色厉,但作为被怒火倾泻的对象,年轻的司令官阁下只是很无所谓地挖了挖鼻孔——在身边两位强悍吸血鬼美人的日夜蹂躏之下,可怜的菲里已经被硬生生地锻炼出了强韧到变态的心理素质,相信就蒜是某位神明有空下凡降临并且戳着他的脑门破口大骂,这家伙也依旧能够做到泰然自若——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真正见过的神也已经有两位了。

    “没办法,在特库姆塞目前的部队里,新兵蛋子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素质普遍不佳,几乎全是文盲,除了哇哇叫着冲上去挥刀砍人之外,基本上什么该懂的都不懂,尤其缺乏方向感。光是要他们分清楚左边和右边,就已经花了那位陛下和他的将军们一个多月的时间,至于说要让这些家伙成功练好踢正步走方阵……估计在雨季结束之前是绝对做不到的。”

    菲里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在严酷现实的一次次强烈打击之下,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招牌性动作,“……我们巨熊军团的士兵,虽然往往比较缺乏勇气,但至少在文化素质和知识水平方面称得上一流(例如贪污、做假帐、生产仿冒商品?),纪律性也还过得去——只要别叫他们去当敢死队冲锋陷阵。而特库姆塞的新兵则正好反了过来,不是除了勇气之外便一无所有,就是更加糟糕——连勇气都没了。”

    “所以,在这等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只能请身为亡灵魔法高手的您多多辛苦了。毕竟,骷髅兵是最遵守命令的士兵,而动作也是最整齐刻板的,尤其适合充当仪仗队……”

    年轻的司令官一脸诚恳地望着肥巫妖塞满油脂的圆脸,甚至将双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奥沃先生,我们现在已经和印加人被命运栓到了同一根绳上。如果这场表演不够成功,导致特库姆塞遭到本地酋长轻视,勒索不到足够物资的话。就算那些饥饿的士兵没有能力将我们撕成碎片,我们这些领导者,乃至整个军团的前途也都再无一丝光明可言了。”

    “即便如此,那也没必要张罗这么多骷髅兵、纸盔甲、贴了锡箔的纸刀剑和包了铁皮的烂木桩(伪装炮筒),实在是太麻烦了啊。”肥巫妖奥沃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只要一个大范围幻象就足以解决问题,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简单法术,连我都能很轻松地施展出来,更别提你那个史上最强法师转世的吸血鬼师傅了。”

    “这种偷懒的做法恐怕会有危险。”菲里苦笑着连连摇头,“这年头,一旦遇见了‘意料之外’的玩意儿,绝大多数人最普遍的反应便是‘幻术’。本地的这些土著酋长虽然比较愚昧,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完全没有半点见识的傻瓜白痴。不管他们手下的祭司是多么的废柴,但总也会存在那么几个有本事施展出‘真实视野’或者其它类似法术的能人。万一要是被当场揭穿了……这后果可不堪设想呐!”

    他再次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同时又用困惑的语调反问,“但反过来说,只要侦察的结果并非幻象,那么大多数人都只会立即承认‘这是真的’,而很少继续怀疑下去。记得还是前年冬天的时候,我就在新魔索布莱城用过同样的方法,骗倒了精灵军的‘幽灵玫瑰’索非亚.利亚顿元帅。这场战役的细节经过,在殖民地各州的地方报纸上似乎被大肆宣传了足足一个月,基本上没什么人不晓得……哦,对了,在那个时候,您似乎还被困在那座漂流的冰山上,很倒霉地冻在洗澡盆里扮冰雕呢……”

    讲到这里,菲里突然猛地一拍额头,貌似恍然大悟地说道,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又撕开了肥巫妖心头最痛的伤疤,将他近年来最丢脸的丑事当众戳穿……

    “该死的,你这小毛头给我闭嘴……”

    “吭哧——哗啦——”

    这一回,可就轮到大奥术师奥沃先生暴怒跳脚了。只是他同样没来得及吼完一嗓子,后面那套主要由各种骨头拼接而成的魔法仪器就突然罢工了,先是发出一阵可怕的噪音,接着仿佛爆发了十级地震一般跳起了踢踏舞,固定在上面的宝石、螺栓和金属线接连脱落。在管线的接口处,还不时有一团团的烟雾接连冒出,似乎是在埋怨操作员的漫不经心……

    “哦,不!我的不死生物远程自动遥控仪啊……”

    肥巫妖悲哀地惨叫一声,立即飞也似的扑向他的新发明。而菲里则是略微从门口探出脑袋,往外面的亡灵大道瞅了瞅,接着便随口安慰道,“嗯,奥沃前辈,虽然仪器出了故障,但您也不必太过焦虑,阅兵式已经差不多快要进入尾声,你的那些骨头架子们早就跑得没影了,现在就是全趴下给野狗叼去当宵夜也不打紧……”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奥沃顿时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挂满了黑线。

    此刻,又有一阵巨大的踏步声从大道上传来,比刚才那几千名骷髅兵整齐划一地踢正步还要响亮许多。

    “啧啧,这十几尊老掉牙的古董铁魔像是从哪儿搞来的?哦,居然还举着比城门都要高的巨大旗杆,站在对面贵宾席的下面去充当门神……咦,领头那台铁魔像朝金字塔顶端的黄金王座伸出了右手,然后特库姆塞居然走到手掌上去发表终场演说……这个创意不错!”

    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气势的一幕,菲里登时由衷地赞赏道。接着,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只还蹲在墙角画圈圈的半精灵萝莉,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个世界好象还没有电影产业。要不然,让你去做后台布景的话,绝对会成为大师中的大师……”

    *****  *****  *****

    dr1992年6月,为了保障数十万大军能够安然度过不便行动的雨季,特库姆塞在最新征服的蒂卡尔城举办盛大阅兵仪式,广邀该地区的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首领权贵前来观礼,以借此赫赫军威,胁迫本地部族为其无偿提供粮秣补给,即所谓的雨季大摊派。

    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军事威胁与武力恐吓,各部权贵无不心惊胆颤,对征服者竭力迎奉。于一周之内便筹得玉米、小麦近两千万磅,老旧军械若干,布匹、药草、财宝不计其数,将当地各部族百姓搜刮得十室九空。为了组织输送军需,又征发壮丁达数十万人,于暴雨泥泞之中日夜奔波劳碌,不得休息,以至于瘟疫蔓延,累死病死者甚多。本地人一时间怨声四起,印加远征军的“解放者”光环迅速褪色。

    之后,跟随着远征军的前进脚步,近百万印加移民陆续迁徙出贫瘠的雪域高原,进入广袤富饶的热带雨林,与本地原住民争夺生存空间。借着占领军的威风,这些一无所有的新移民们纷纷大肆圈地,强行接收精灵军放弃的每一座城市,霸占各处良田、矿山、林场,而且作风粗暴,手段残忍,与昔年的精灵侨民几乎别无二致。

    由于移民之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某些无法无天的暴徒甚至主动出击,前去诱拐掳掠本地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部落的妇女,而受害者的家人也纷纷组织报复,结果导致各类血案频频发生,民族关系极度紧张。在对“解放者”的极度失望之下,占领区内的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几乎全都怒气填膺,仅仅是慑于大军声威,己方一时又群龙无首,这才暂时敢怒不敢言而已。

    面对群情汹汹的糟糕状况,作为远征军最高领导的特库姆塞也努力尝试着想要严肃纪律,缓和矛盾,改善与本地势力的关系。但是,在搀杂了八成以上的新兵之后,他对部队的控制能力已经大不如前,更不用说那些从来就不服管教的武装移民了。而百万移民与数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巨额物资,也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不得不从本地人手中强行征收。

    因此,无论总司令部再怎么三令五申,要求和睦地方关系,最终也只能变成一纸空文,根本无法约束此类暴行的发生,甚至不能阻止某些部队的直接参与和分赃。

    更何况,特库姆塞毕竟首先是印加人的君主,其次才是全体反抗势力的盟主,根据屁股决定脑袋的古老政治原则,他不能不对自己的族人袒护一二……

    于是,这场旨在彻底驱逐精灵殖民者的浩大攻势才刚刚开始不久,导致整个反抗阵营瓦解崩溃的恶魔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了。

    预示着毁灭的第一声号角,已经被悄悄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