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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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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秋去冬來,春回大地。决意迁都的大明皇帝朱棣将一些依旧冥顽不灵,反对迁都的官员廷杖,罢官后,终于在永乐元年(1403年)二月正式传下圣旨,改北平为北京,名顺天府,京师应天更名为南京,并迁徙各地富民于北京,称北京为行在。工部负责营建北京城墙,侯爵陈圭督造皇宫。长江水师都督,平江伯陈瑄为总兵官,负责总督海运,将南方粮米输送北方,以满足北平人口增多,以及辽东驻军所需。

    这日早朝之后,朱棣徜徉于文渊阁中,眼见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书籍,兴致起处转头对跟随身后的一个文官问道:“解缙,文渊阁藏书,经史子集齐备否?”原來这个跟随于朱棣身后之人,便是与杨荣,杨士奇,黄淮等人一同入阁,被朱棣谕旨封为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后奉命总裁编撰《明太祖实录》与《列女传》的解缙。

    解缙略微躬身道:“经史尚算粗备,子集仍有所缺。”

    朱棣微微颔首,沉默不语的漫步前行。

    尾随朱棣,解缙二人身后的御书房总管郑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文渊阁中一应藏书,突然忍不住低声问道:“敢问解大人,文渊阁如许多藏书,其中可有记载航海的书籍?”原來郑和的祖先在元朝曾任云南行省平章,其祖父,父亲作为虔诚的信徒,曾不远万里前往圣地麦加。郑和幼时多有听闻父亲诉说出海之事,故此内心深处对于圣地麦加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向往之情。

    解缙闻言一怔,皱眉思索片刻后答道:“文渊阁藏书皆为记载圣人学问的经史子集,听闻宋朝之时常有商贾之辈驾船出海,他们所留下的日记中或许有些许描述也未可知。”

    朱棣听得郑和和解缙交谈的话语,转头见得郑和面上流露出的那些许失望之情,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暗自忖道:商贾之辈向來为士人轻视,他们留下的书籍又如何入得了解缙的法眼?缓步行走在一排排书架之间,心中突然颇有些感慨,心中叹道:文渊阁藏书虽众,比之普天下难以计数的书籍,怕也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文渊阁一角,端坐椅上的朱棣一面伸手拍了拍有些酸乏的大腿,一面微笑言道:“解缙,想我大明号称礼仪之邦,寻常百姓稍有余资,亦且购买书籍传给后世子孙,何况是皇家藏书?朕看这文渊阁中藏书还是太少啊。”

    坐于一侧的解缙闻言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回奏道:“陛下的意思是收罗天下典籍入藏文渊阁中?”

    朱棣站起身來遥指远处的一列列书架,昂然说道:“朕的意思是搜罗目普天下的书籍,汇同文渊阁中藏书,编纂一本煌煌巨典,传至后世,让子孙尽皆知晓我大明之灿烂文治,丝毫不逊于唐宋之世。”

    解缙闻听朱棣言下颇有委以重任,让自己负责修书之意,内心之中不禁大起知己之感,颤声说道:“陛下有志于此,乃我大明之幸事,普天下读书人之幸事。”在他的内心之中,唯有一件可以凌驾于金榜題名之上的事,便是修书传至后世,青史留名。

    紫禁城中,朱棣行走在御道之上,回想方才解缙得自己允诺编纂书籍之时那颇有些感激涕零,难以自制的神情,心中不禁豪气万千,暗暗忖道:既然朕对一干建文忠臣的辣手无情,伤了普天下读书人之心,那朕就要编纂一部浩瀚巨典,让那些腐儒们尽皆对朕的文治口服心服。

    黄昏时分,武英殿御书房中,用膳已毕的永乐皇帝朱棣抬头之际眼见给自己斟茶的郑和面上闷闷不乐之情,回想他白日里在文渊阁中询问解缙,藏书中可有记载航海之事,回想昔日自己和朱权,郑和率领大军,乘坐陈瑄的水师渡江之时,自己曾经所说的一时戏言,不禁笑问道:“郑和,可还是惦记着率领水师出海之事?”

    郑和闻言忙不迭放下手中茶壶,躬身答道:“昔日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日本小小岛国也曾遣使漂洋过海,朝拜我大明皇帝,正所谓礼尚往來,历朝历代华夏中土虽有张骞,班超两位先贤出使异域,却从无使节劈波斩浪,航行于大海之上,岂非一大憾事?”

    朱棣听闻郑和所言水师出海,造访异域乃前无古人之事,不禁颇为意动。他心知肚明,目下朝野之间恐不乏有人依旧心怀旧朝,认为自己皇位得來不正,既然如此,自己唯有趁此天下一统之际开创自己父亲也未有的文治武功,以此证明自己无愧于一代有为之君。

    待得热茶饮下半盏,朱棣突然对肃立不远处的郑和说道:“想那大海**之上,波密云诡,风云难测,率领水师出海谓之九死一生,亦不为过。”

    郑和闻听朱棣言语,当即躬身答道:“小人若能率领水师远洋出海,宣扬我华夏文化于异域,虽九死亦不旋踵。”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解缙虽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难免失之迂腐,他不知哪些书籍中记载有航海之事,朕却知晓一人,或许能为你解疑释惑。”嘴里这样说,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忖道:解缙说宋时出海的商贾之人笔记中或许有记载扬帆出海之事,莫说是这个文渊阁大学士,只怕普天下的一干腐儒们也尽皆轻视商贾钻营之辈,更何况他们所留下的书籍?

    郑和闻言不由奇道:“不知陛下如此推崇的,却是朝中哪位大人?”

    朱棣回想起那个足智多谋,被自己视为靖难第一功臣的老师的特立独行之处,也不禁有些皱眉,沉声说道:“便是那姚广孝,你这便去见他,便说是奉了朕的口谕,免得老和尚装病不见。”他的性子向來便是雷厉风行,主意打定立即动手。

    夜色之中,郑和在数个奉旨办差的锦衣卫手持的灯笼引领下沿着御道出了紫禁城。

    南京城中一处香火颇为旺盛的寺庙中,容貌怪异的老和尚道衍,身穿一袭黑色僧袍,端坐大雄宝殿的角落之中一个蒲团之上,耳边传來阵阵诵经的梵唱,闭目不语,却不跟随诵读。只因他知晓纵然自己日日念诵佛经,那些死于战乱中的人也不会有一人活转。

    他可谓是目下大明朝文武百官中最为奇特的官员,亦且是普天下最为奇特的和尚。作为辅佐当今皇帝陛下靖难夺位的头号功臣,他晨间穿着官袍参与早朝,退朝后却是栖身于这寺庙的斗室之中,将朱棣赐下的豪宅空置。作为一个出家人,他拜了一个道士为师,自己却出家为僧。作为一个和尚,他这一辈子就沒有在庙里正正经经的念过几次经。

    随着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耳中,一个十余岁的小沙弥來到闭目独坐角落的道衍身前,悄声禀道:“大师,庙外有大人求见。”他年幼识浅,眼见郑和虽则言语和气,却有数个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护送而來,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

    道衍闻言轻叹道:“不是交待过数次么?不论什么大人前來问,便说此处沒有道衍和尚此人便是。”嘴里说着话,满是沧桑皱纹的面庞上,一双眼睛依旧沒有睁开。原來道衍官职虽则并不显赫,朝中一干官员依旧不乏消息灵通之辈,有心巴结这位皇帝陛下的老师下时时有人來此求见,搞得他时常不胜其烦,唯有一概避之不见为上。

    小沙弥伸手以衣袖拭去额头冷汗,小心翼翼的回道:“那位大人说他名叫郑和,乃是,乃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口谕來此求见。”说到此处,不禁有些结结巴巴起來。

    道衍闻听此言,不禁一声轻叹,睁开双眼后缓缓站起身來,在小沙弥的引领下朝外间走去。

    郑和步入斗室之中,四顾下眼见道衍的居所简陋之处,心中不由甚是感慨。他跟随朱棣,朱权参与靖难之战数年,和道衍甚为熟识,心中自然明了,若是当今皇帝陛下昔日沒有采纳眼前这个足智多谋的老和尚所献,大军千里奇袭,直下帝都的奇谋,双方陷入持久僵持之战,只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眼下所见,这个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才智之士,居然将皇帝陛下赐下的宅邸空置,可见在他心中,对所谓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过视若草芥一般。

    待得双方落座,道衍微笑问道:“总管大人奉旨而來,不知陛下对微臣有何所命?”他洞悉世故人情,深知自己虽则昔日为朱棣立下出谋划策大功,但自当今皇帝陛下身登大位后,往昔的师生情分早已一去不还,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君臣之道,此中要害之处,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听完郑和诉说,皇帝竟是有意派遣船队出使海外番邦,道衍内心中对于朱棣值此天下一统的时机,急于建功立业,以塞天下士人悠悠之口的用心已然是洞若观火,不由自主轻叹道:“当今陛下好大的气魄,当真是要为汉唐盛世明君之所未能为,为我大明开创一代盛世。老衲昔日少年之时读书过杂,对于宋朝时候某些书籍中所记载的出海之事,只是只鳞片抓,总管大人尚需容老衲细细思索一番才是。”

    郑和闻言忙即站起,躬身说道:“既是如此,小人便在外间相侯,以待大师。”言罢转身出房,轻轻闭上了斗室的小门,在占地颇广的寺庙中漫步游览。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郑和在小沙弥的引领下回到斗室之中,只见道衍一面提起炭火上烧得只余小半壶的滚水给自己泡茶,一面微笑着指了指桌上墨迹尚未全干的纸张,微笑说道:“老衲思索片刻后已有所得。”原來他生于元末乱世,博览群书,根本无心科举入仕,便沒有寻常读书士子的偏见,许多被当今天下儒家子弟视若旁门左道的闲书看了一肚子,曾在一些宋人留下的书籍中见到过有关出海航行的记载,苦苦思索下绞尽脑汁,终于将昔年的留在脑海中的印象默写出了十之七八。

    郑和闻言不禁欣喜,伸手取过道衍所写,就着油灯细细查看,只见其中一页纸张起首以遒劲的书法写了数个大字,《牵星过洋术》。忙即问道:“小人愿闻这《牵星过洋术》详解。”

    道衍浅酌数口热茶后,微笑说道:“宋太祖开宝四年,便先后在广州,杭州,明州设立市舶司,合称三司。多有商贾之辈贪图海利巨大,自福建,浙江,广东出海。老衲昔日在数本宋人留下的书籍中所见,多有言及此《牵星过洋术》。想那茫茫大海之上,四面八方,触目所及,全然一样,风云色变转瞬之间,是以航行海上,明辨方向,明了船舶目下置身何处尤为要紧。这个所谓《牵星过洋术》便是以共计大小十二块木板,以绳索穿于其间,名为牵星板工具测算出北辰星,织女星,布司星,水瓶星,北斗星,华盖星,灯笼星等诸多星辰位置,借此明了船舶在大海上的位置。”

    郑和闻言不禁颔首说道:“想來那茫茫大海之上,不同陆地上可以借山川河流辨明位置,比之陆地行军,其中难易全然不同,尚需钦天监的诸位大人多多指教才是。”他口中所说的钦天监却是目下朝廷中专司观察星辰天象,推算历法的所在。

    道衍闻言颔首,长叹道:“远洋出海,谈何容易,仅仅明晰方向,得知船队位置所在便须得深通天文历法,更何况尚有造船之难題。”嘴里这样说,心中暗自叹息忖道:昔日元末乱世,张士诚,方国珍麾下不乏有不肯降顺的余部流浪海上,勾结日本战败之卒形成倭寇,祸乱大明万里海疆,洪武皇帝陛下下旨片板不得下海,使得我大明目下打造海船之术渐渐失传,比之宋代只怕是大有不如了。

    郑和拿起另一张皆为书名的纸张问道:“这些先贤的书籍上都有记载航海之事?”

    “正是如此,老衲所忆恐有遗漏。列出的书目唐宋皆有,只恐难以寻到。若你有意出海,当尽力寻之阅览。”道衍颔首说道。

    郑和眼见天色已晚,便将道衍所写尽数郑重其事的收入怀中,起身告辞道:“出海之事非同小可,当从长计议为上,小人这便回宫交旨,不敢搅扰大师清修了。”言罢躬身一礼,出门率领锦衣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