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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毒舌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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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诩虽然年龄与我相差悬殊,但我自信我们已经可以达到姬昌和姜子牙的关系,面对我,他极少会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尽管彼此已经大半年不曾相见。()

    他说的话应当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我略带自豪地笑笑:“我向来都有识人之名,先生你是知道的。”

    贾诩呵呵道:“这倒也是,公子识人之能,比起汝南的许靖许邵兄弟,还要精准三分,我可是十分佩服的。”

    “许靖?”我低声重复着念了一遍:作为曹操传的爱好者,我自然知道许邵许子将的大名,但许靖的名字却有些陌生。

    “许靖是许邵的从兄,二人每月初一,便在汝南主持月旦评,臧否天下人物,三五年前盛极一时。”刘政解释道,“得到赞赏者立即身价十倍,被贬低者则无人问津。”

    “董卓乱政时,月旦评停了两年,去年五月时又恢复了评议。”贾诩补充道,“不过……许邵和许靖似乎有些不和,如今的月旦评,只有许邵一人主持了。”

    程昱冷哼了一声:“听闻十年前许邵为汝南功曹时,便一直对许靖不予录用,许靖恐怕早已怀恨在心了吧?”

    王烈点头,又道:“不过许靖后来被察举孝廉,做了尚书郎,所举荐的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也都算是一方人物。”

    我这才一怔:方才他所说的五个名字,我竟然听过其中四人——虽然都只不过是讨伐董卓的联军之中的酱油党,但都是或曾经是郡守刺史级别的两千石高官啊。

    “也只能算一地之才罢了。”程昱还是表示不屑。

    王烈似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呵呵笑道:“还请仲德指教。”

    程昱傲然道:“韩馥此人,曾经贵为冀州牧,钱粮巨亿,被甲者不下十万,然而,董卓乱政之时,山东州郡举兵讨贼之时,他又做了什么?刘岱、孔伷,据州郡之尊,尚不能在乱世中自保性命,何谈安国定邦?说到张咨,更是令人无法评价,其身为南阳郡守,不思率军讨贼报国,反而拒绝向义军提供粮草,被愤怒的孙坚当场所杀,倒是无人为他喊冤……”

    我这才一震:原来张咨就是那个被孙坚剁掉的南阳太守啊……有印象。()

    只听程昱最后又道:“至于张邈,曾被评为‘八厨’之一,其人仗义轻财,身有侠气,颇有古时君子之风。然则……”他摇头道,“我观此人,心软仁慈,却少勇无断,只可为太平郡守,非是乱世之中成大事之人。”

    “仲德说得极是。”贾诩抚掌赞道,“你看公子如何?”

    程昱微微一笑,直言道:“主公恃勇好胜,胸怀甲兵,虽于谋略一处稍显不足,但其能听人言,有用人、容人之度,却又有自己的主见与坚持,实乃人中之杰。”

    “我知道这都是实话,但不要说得这般直接。”我谦逊地摆手。

    “主公的优点明显,弱点却更加致命!”程昱脸色并无大变,仍是继续讲道,“主公最大的弱点便是……易于妥协,随遇而安!”

    我不可抑制地失声笑道:“仲德先生说错人了吧?我是易于妥协之人?!”

    程昱毫不动摇地点头。

    贾诩叹道:“仲德苛求了。公子年未弱冠,朝中又无根基,对于任命,又如何相抗?”

    “这倒也是。”程昱再次点头。

    我这才明白,他所说的妥协……指的是我对朝廷的任命向来百分百遵从——除了解散虎豹骑。

    我忽然来了兴致,对程昱道:“先生既然已经评论了五个人,不如索性对厅中众位一次评论一遍吧?”

    “主公知道老夫的性格,”他略有为难,“话若出口,必然伤人。”

    “无妨。”我笑了笑,对众人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日我们聚于一堂,便都是自家人,有话务必说得清楚明白。先生若是说到谁的不足,谁都不许暗自记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

    “诺。”十几个人齐声应道。

    “既然如此,程昱便有话直说了。”程昱先是喝了口茶,而后直起上身,转向贾诩,“文和老弟,其人深谋远虑,智略如海,当世恐怕少有人比,于主公势力微弱时辅佐主公,更以其女内侍主公,忠心无二,自不用说。”

    贾诩微微一笑:“但是呢?”

    程昱也笑道:“其一,你智谋超人一等,却常有狠戾之意;其二,你对大汉提倡的儒学天伦,似乎不屑一顾;其三,”他的神情忽然肃穆了下来,“当他人误解你时,你不会特意去解释。”

    程昱说着,忽然长身站起,八尺四寸的身子从中弯下,竟是朝贾诩深深一揖:“昱在朔方时,曾恶言相向,文和不以为恶,待我却愈发敬重,今日众人在场,昱在此赔礼了!”

    贾诩慌忙起身还礼,也是深深一揖:“仲德兄性情中人,贾诩心中,极愿与兄为友。朔方时的些许言语,兄长万务放在心上!”

    “两位先生,还是入座吧。”我低声提醒了一声。

    贾诩和程昱呵呵笑了笑,挽手回归了坐席。

    程昱继续道:“彦方师从陈太丘,名义远播辽东,德行无缺,可谓一时师表。”

    王烈似是自嘲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仲礼甚有胆色,言行无忌,说起来,倒是和我颇有相似。”程昱敛须笑道。

    刘政微微抖动着眉毛:“岂敢和仲德先生并论。”

    “幼安饱读诗书,明晓礼仪,世人典范,”程昱来了个转折,“然则为人近乎愚直,不谙变通。”

    管宁叹了口气,拱手道:“惭愧。”

    “根矩德操无匹,安贫乐道,不慕名利,秉持本分,无可挑剔。”

    邴原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子尼乃经学大师郑公康成门下,学问自不用说,”程昱缓声道,“只看在辽东为田曹之所为,方知子尼亦深有为政治民之才。”

    “先生谬赞了。”国渊连忙谦道。

    程昱仍然朝向这五位文士:“五位均是当世名士,却纷纷避乱于辽东,昱以为非明智之举。”

    王烈正色道:“请教先生。”

    “当时黄巾作乱,贼臣乱政,九州不定,世人流离失所。寻觅避乱之处,原本无可厚非。然则,我等既有所学,却弃之不用,远遁海外,于逍遥处讲经论道,自得其乐,保全一家一族,此乃小智。”程昱语声铿锵。

    刘政粗声问道:“何谓大智?”

    程昱朗声答道:“或辅助明君,或自己为之,一展生平所学,保一方安宁,直至匡定天下!”

    王烈低头不语,脸上略显惭色,微微泛着红光。

    管宁却道:“仲德先生所言,句句如当头棒喝,宁只知自保一家,却忘却了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万民,实在深感惭愧!”

    刘政、国渊、邴原几人都是拱手道:“我等惭愧!”

    程昱转过身来,面向了几位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