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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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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08-20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挂在荥阳的上空。少年谢子枫就住在这郡治不远的郊外,叫谢家镇的地方。谢家镇,顾名思义,是以住户大多姓谢而命名的。据说,这个谢家,正是当年烜赫一时的两大名门王、谢两家中的谢家。淝水之战成就了宰相谢安,而“未若柳絮因风起”成就了才女谢道韫。然而,五胡乱华之后,谢家四分五裂,散为若干支,不复以往的威名。如今提起荥阳的高门世家,百姓们只会想到郑家,完全想不起曾经还有一个谢家。

    谢子枫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摇头晃脑的向着谢家坟茔走去,因为今天正好是父亲的忌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有哪个吃哪个也。”谢子枫晃晃悠悠的向前走着,“可惜啊可惜,我是既吃不到鱼,也吃不到熊掌呀!”

    “所以说,当今这世道,做什么都不如做厨子。师父您老人家不是铁嘴铜牙么,大牛啊,厉害啊,还不得天天吃我蒸的白菜豆腐。当官的一个个吃香喝辣的又怎么地,把小爷我惹不高兴了,往酒菜里掺点口水,嘿嘿。”

    谢家的坟茔隐在一片油菜地的后面,今年大旱,庄稼大都长得不行,唯独这油菜花,金灿灿的,在太阳的照耀下竟隐隐约约的反射着光芒。谢子枫穿过这一抹黄色,来到祖坟,径自向左后方走去。那里是他的双亲的坟墓。

    父母的坟前很是干净,除了谢子枫定期的打扫之外,张夫子也会不时的前来扫祭。四周十分的安静,坟墓四周是一片槐树林,这个时节枝叶繁茂,如海一般,将火辣辣的阳光屏蔽起来。谢子枫站在坟前,手在墓碑上摩挲。墓碑上刻着两行字:“先考谢公讳昌,先妣谢王氏之墓。”

    是的,谢子枫的父亲叫做谢昌,开皇末年中举,做了秘书监的校书郎,一个人在京城做官,并没有带妻儿一同之官。九年前,新皇帝登基伊始,试图做个不输给老皇帝的伟大君主,不久便想亲征高句丽,做那开疆拓土的伟业。然而谢昌认为征伐高句丽的十几不够成熟,于是联络了秘书监的一帮同僚,要联名劝谏。谁知这一举动竟刺激了新皇帝了,于是以朋党的罪名将谢昌一干人打入牢中。谢昌悲愤至极,不久便郁郁而终。

    父亲去世的时候正是冬天。噩耗传到镇上的时候,母亲正在井边打水,失神之下竟栽入井水中,从此落下了病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和噩耗一道传到家中的,还有一封遗书。谢昌在信中交代了身后之事,要求归葬祖坟。信中并没有怨恨皇帝的意思,只是感叹自己交友不慎,谢昌希望儿子能够好好念书,入朝辅佐皇帝,继续他的理想。不久之后,谢子枫便拜师张夫子门下,开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日子,为伟大的中举事业而奋斗。

    然而,八岁的谢子枫对死去的父亲充满了怨念,因为父亲说好了要带他去长安的天然居吃大餐的,但是直到九年后的今天,少年还没能踏进长安一步,遑论什么天然居地然居了。

    “老爹啊老爹,我怎么说你呢!你当官就当官吧,非要直言进谏,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心高气傲,最听不进诤言。你进谏就进谏吧,非要搞什么联名,圣人本来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主,同时触犯了圣上的两块逆鳞,您真是高!”谢子枫低着头,轻声说道,“好了,您是尽了忠,留下我和老娘在家里受罪。噢当然您活着的时候,我们俩也没少受罪。可是,可是!活着和死了完全不一样啊,老爹!你活着,哪怕远在长安,鲜有书信,我和老娘的心起码是安全的。我记得老爹您说过,我就像一颗小树苗,要茁壮成长才行。可是我这颗小树苗还没长起来呢,您这颗老树就栽了!”

    “嘿!”谢子枫拍拍墓碑,“说好的天然居的大餐呢?老爹!走了走了还要欠我一顿饭是吧!”

    少年吐出狗尾巴草,就在坟前坐下来,盯着墓碑看。“老娘,你老是叫我读书,叫我当大官,为父亲正名。你瞅瞅,读书当官的人就这德行,说话不算话,欺负八岁小孩子特在行。”谢子枫看着墓碑上的字,回想着阿母的样子。

    谢子枫的母亲出自太原王家,也是世家望族。当然父亲谢昌是不可能娶到王家嫡系的女子了,母亲只是王家偏支,和父亲这衰败的谢家倒是班配。根据谢子枫自己软磨硬泡,旁敲侧击,苦心孤诣,终于将父亲母亲的感情史整理了个七七八八。原来年轻时的谢昌曾经游学山西,和张夫子一起拜于名士王端门下。恰好谢昌和张夫子都是年轻俊杰,恰好王氏是王端的女儿,于是便触发了谢昌、母亲王氏和张夫子之间不得不说的感情纠葛。这场局部战役的结果是,谢昌携着谢王氏回到荥阳老家,而年轻俊杰张夫子则至今未婚,变成了老男人。

    在谢子枫的回忆里,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在某些方面比父亲还要固执和坚决。当初谢昌去京城上任的时候,是母亲要求留在家中,从而使得父亲能够心无旁骛的投入到朝廷的事务中。父亲死后,母亲又坚决的贯彻了父亲遗书的精神,督促谢子枫念书。不过和崇尚法学的父亲不同,母亲最为推崇孟子。

    谢子枫还记得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坐在门槛上数星星的时候。母亲会指着一颗星星,说那是在天保佑他们母子的父亲。母亲搂着谢子枫,轻轻的摇着,讲着父亲的事情,她说父亲是真正的丈夫,因为她的偶像孟子说过,“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父亲为了自己的道义舍弃了生命,所以是大丈夫。

    谢子枫对着墓碑,一时间想起很多父母的事情,竟然有些神情恍惚。在他眼前,似乎出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们静静的坐着,看着自己。他们的眼中有欣慰,有疑惑,也有担忧。谢子枫苦笑道:“老爹,老娘,你们不要这样看这我嘛,我压力很大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念书,可是我并不想参加科举。张夫子说的有道理,人应顺势而为,现在这大隋朝庭摇摇欲坠,大河南北,大江左右,盗匪丛生,贼势汹汹,皇帝陛下却不为所动,在江都吃喝玩乐,不思国政。做这样的朝廷的官儿,又有什么用呢?”

    谢子枫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晃了晃脑袋,“老爹老娘,你们可知道,我当初积极念书的目的,就是想做上大官,天天请你们吃鱼吃熊掌。可是,如今就算我做了大官,一桌美味佳肴,又和谁一起吃呢?”

    “噢呀噢呀,居然说了这个多话,跟傻子似的。老爹老娘,其实我今天来呢,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我来是个好消息,不过对你们来说吧,就不一定咯!张夫子要回乡省亲,所以我从明天开始就自由啦!虽然只有一个月,可毕竟是没人管的一个月么不是?我决定出去游玩一番,长长见识,今天算是给您二位道个别。”谢子枫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您二位一定会大力支持我的。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些特产什么的,就这样啦。”

    谢子枫正准备离开,大槐树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谢子枫的耳中,“不想念书就不想念书嘛,搞这么复杂。我要是你娘,非打你一顿不可。”

    谢子枫被人戳中了心事,火冒三丈,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同时大声的嚷道:“哪儿来的小毛孩,偷听小爷讲话,侵犯小爷**!你又不是我老娘,你怎知她会揍我?”

    树上继续有声音传来:“第一,我不是小毛孩,我也不想偷听你讲话,只不过呢,我赶路有些困乏,便在这儿睡个午觉。第二呢,我虽然不知到你娘怎么想的,但是天下的娘亲应该都是一样的。我要是对着我娘支支吾吾,不敢直话直说,而是扯东扯西,她肯定会抽我的。呃……”那小姑娘想到了什么,打了个颤,连带着树叶也跟着抖了几下。

    听到这儿,谢子枫的火气突然熄灭了。原来这是个没有恶意的小姑娘,谢子枫想着,看起来她娘和我家这位还真有些相似,我家老娘也是个直脾气,这还真是巧了。“好吧,算你说的有理。小爷还要去代海寺访友,就不和你计较了。”说完,谢子枫转身便走。

    今天下午是一定要代海寺的,这是三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了。找自己的好友玩耍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跟寄宿在寺里的大胡子伯伯学习功夫。此时的谢子枫,已经沉浸在习武的美好憧憬之中。

    “噢呀,好热!去找小和尚讨些冰镇西瓜吃。”

    对于少年谢子枫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午后。然而这个午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和一位悄然而至的客人,而变得不同寻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