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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东山甄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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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东山甄兮

    江南,钱塘江水滚滚而去,西晋扬州会稽郡上虞县东山,一片府宅依山而建,却正是陈郡谢氏南渡江左后所居住的地方。

    自永嘉之乱后,陈郡谢氏南渡江左,就以会稽为根本,重新兴建了家族庄园,而会稽也因为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逐渐吸引了大批士族、甚至百姓来此定居。

    如今,数年时光,这里俨然成为了乱世之中一片可以暂时忘流离、悲伤的安居乐业的乐土。

    进入农历八月,在江南正是秋风起、蟹脚痒的好时节,东山之上枫叶如火,谢府后花园内,一片姹紫嫣红。

    这时,一个身穿天青袴褶的少女忽然纵马从花丛上跃过,身后几个丫鬟拼命追赶。

    “小姐,您慢些跑,大老爷说了,不准你在花园里骑马的。”

    那匹栗色的骏马也是上好的北地胡马,纵蹄间却踏碎了无数枝枝蔓蔓,更让落英遍地。

    正跑的兴起,前边突然出现一个打扫落叶的老仆,那老仆听见呼喊声,抬头就战马扑来。

    吓的后退一步,却不知道躲开。

    马背上的少女猛的一带缰绳,战马一个甩尾,从他身旁擦过,然后骤停下来,少女吃不住劲,摔下马来。

    “小姐,您没事吧!?”一干丫鬟仆人忙围了上来。

    少女慢慢起身,先扶起那老者:“阿伯,您没事吧,我没吓到你吧?”

    然后又来到战马前,拿起鞭子抽在马身上:“臭马,笨马,就是没有红裳好。”

    众人见自家小姐动怒,都不敢说话。

    偏生那躲过一劫的老仆有些耳聋,只听得红裳两个字,又见小姐一副生气的模样,随口道:“小姐,红裳虽好,您可驾驭不了,您不记得你开始骑掉下来几次呢……”

    众人连连对老者使眼色,老者却没有见。

    果然,那少女听了老者的话,脸色变得的更加难,但眼前老人在渡江前就开始服持谢家,如今都过了三代,平日对她好的很,她却有重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转身气呼呼的离开,众人一见,忙跟了上去,那少女却回头怒道:“不要跟着我!”

    众人忙散去。

    少女来到被马蹄踩踏得一片狼藉的花圃前,着地上的落英斑驳,少女的心也为之一动,纤纤细手捻起一片花瓣,心下却有些凄然。

    父亲自从半年多前去了幽州,家里就没剩下几个壮年男丁,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做女红,整个人都仿佛被拘谨在了这东山之下。

    远处的钱塘江水日夜不停,那波涛声却仿佛在催促她前行。

    “这谁家的小娘,如此厉害,将来怎么能嫁得出去?”

    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少女下意识的弯腰准备施礼,眼角望去,却见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正笑盈盈的着他。

    “叔父,您又来取笑兮儿……”少女娇憨道。

    来人姓谢名裒,字幼儒,却是谢鲲胞弟,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安的生父,当然现在谢安还未出生,谢裒也只是在琅琊王司马睿府为掾吏,官拜参军。

    虽然官职和他兄长谢鲲以前差不多,但他的性格却比之兄长更活泼一些。

    谢鲲去幽州出仕,谢裒和另一个兄弟谢广就留在了江左照顾全族,当然他们平日要在建康处理公务,月余才能返回上虞一次。

    “甄兮,你马上要十五岁了吧?”谢裒没有回答少女,却忽然问道。

    “嗯,来年二月,兮儿就及笄了。”

    “呵呵,我陈郡谢氏的这一枝花就要盛开了。”

    谢裒笑道。

    少女的脸羞红一片:“哪有,我不想当什么花啊草啊,我要做骑士,做指挥作战的将军。”

    谢裒笑道,却是不以为意:“将军?女子怎么做将军,呵呵。”

    少女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反驳。

    谢裒见她不说话,又道:“阳翟褚氏,有一子名裒,聪慧异常,其族想要……”

    “叔父,请不要再说!家父要你照我们一家,并不是要你把我嫁给他人,何况兮儿从未与其子谋面,怎能轻谈此事?”

    谢裒闻言,脸色一红,他性格本就不拘小节,有其兄的旷达,更有一丝文士的风流,一直都很受眼前少女信任,但今日他却感到了少女对他的不满。

    谢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笑了笑:“好,是叔父我唐突了。”

    “叔父,你说父亲在幽州会平安无事么?”

    “会的,前些日子兄长捎来口信,说现在司州监军,他性格稳重,当我大碍,对了他还求我向左将王敦求了一份调令,从不求人的兄长如今也有这等事,到是新鲜。”

    少女好奇道:“什么调令?”

    谢裒想了想:“没什么,是关于一个叫王……哦,叫王烈的幽州军小卒的事情,难道这小卒是王氏一脉?那也不能啊,兄长并非趋炎附势之徒啊?”

    少女闻言,声线一颤:“王烈……父亲说因为什么么?”

    少女在家素以聪慧闻名,不但熟读诗书,更爱读兵法,谢鲲也一直拿她当男孩一般待,因此她这么问,谢裒只道她因为关心乃父,所以对时政好奇,也没有什么怀疑。

    谢裒拍了拍脑袋:“昨日与广弟饮的有些多,现在脑袋有些混乱。嗯,好像是他得罪了南阳的刘氏,大概是什么他有宝马,被刘氏中,强抢不得,就谋害了他,对了,他好像救了兄长一命,我这脑袋,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兄长要还他的恩情。”

    “啊——”

    少女闻言,芳心一震,原来真的是他,那个身披阳光,纵马挺身的幽州少年郎。

    那一日,那一刻,有些倔强、有些骄傲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日夜的抱怨与默念里,进入少女的心底。

    “因宝马得祸,这么说是自己害了他么……”

    少女手中捻着的花瓣不知不觉已经飘落脚下。

    天边,北来的鸿雁鸣叫飞过,落在附近的湖泊之上。

    少女抬眼望去,天高云淡,北方,那个和自己有三年之约的少年郎可还记得前言?

    谢裒着自己的侄女,见她面色一会欢喜、一会忧郁,心下有些担忧,问道:“兮儿,你在想什么?”

    少女谢甄兮展颜一笑:“我在想一个坏人……”

    谢裒一愣:“坏人?”

    “嗯,一个抢了我红裳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