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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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温柔沉稳的顾晓满不同,顾晓雪是个略有些自私和小聪明的人。

    顾家家境不好,顾晓雪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顾晓满是长女,顾父王氏平时对她会高看几分,可轮到自己,哪怕当时顾父王氏脸上是带着笑的,一看到她,这笑容马上就会消失掉。

    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吗?年纪小的时候顾晓雪懵然不懂,等到顾晓寒出生,家里情况更造,哪怕她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如今已记不清,可顾晓雪却依旧记得家里那种跟冰窟一样寒冷的气氛,那是一段永远充斥着顾父的喊骂和王氏哭泣的声音——顾晓雪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顾晓寒。

    所以她不喜欢顾晓寒,尤其这个妹妹平日唯唯诺诺,三棍子打不出句话来,跟她的机灵嘴皮子活泛完全另一个极端,她就更看不上这妹妹了。顾父王氏脾气都不算很好,有时候打骂孩子,顾晓雪受了委屈,不好跟父母看重的两个弟弟撒气,也不能对着疼爱自己的大姐叫嚷,剩下的,就只能欺负欺负顾晓寒这个家里最不受人重视的三妹……

    顾晓雪今年都十五了,贫穷的生活让她早早懂事,更深深明白这世道的艰难,自己处境的艰难。

    顾晓满好歹还有个曹庚不离不弃地念着,哪怕她们父亲顾林成百般刁难,都坚决要娶她。曹家是困难了些,家里有个病人——可要曹庚喜欢的是她,哪怕前头刀山火海,顾晓雪都有勇气冲过去。最少她知道,到了曹家,会有个人一直一直对她好。

    可惜,曹庚喜欢的是顾晓满。

    顾晓满为她的亲事担忧,顾晓雪知道,可她心底,却更为自己的婚事担忧。

    她没有像曹庚那样的人来对她好,豁出一切娶她,所以她的命运,就只能掌握在顾父和王氏的手里——可自己的父母,顾晓雪还有不知道的吗?连曹庚他们都能狮子大开口的要聘礼,自己的话,怕要彩礼钱够,哪怕是瞎子瘸子,顾父王氏也能叫她嫁过去……

    各种压力之下,顾晓雪就只能靠欺负顾晓寒来缓解压力……

    可天作证,虽然她会欺负顾晓寒,有时候故意刁难她,可这毕竟是她妹妹,亲妹妹!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屋子里住着,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疼她?

    小时候别人家欺负了顾晓寒,她都能打上门,就只许自己欺负她,别人谁也别想伤害她……她只是嘴上厉害,每次欺负了她,可回头手里有好吃的哪次不分给她?

    可是顾晓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逃避责任的做法,却会害的顾晓寒差点被锄头砸到、甚至让她一时激动就离家出走了!

    顾晓寒离家的三天,顾晓雪吃不下睡不着,眼睛一闭,就会想到顾晓寒在外面会不会吃苦受罪。

    可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顾晓雪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顾晓寒平安归来,带回了她在山里打到的蛇——这本来是好事,家里好好吃了一顿,父母为了这些甚至都原谅了顾晓寒的这次离家出走……

    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突如其来的一笔财富,彻底迷住了她那好爹娘的眼睛,他们居然异想天开地让顾晓寒去山里捕蛇——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当成一件赚钱的事,一直的,长久的做下去……

    见鬼的,他们怎么做的出这种事?!

    顾晓寒,她的三妹,她才十三岁!十三周岁都不到!

    那不是去山里砍柴,也不是去给猪喂食,她要面对的,是哪很可能咬死人的蛇!一般男人都不敢去捉的蛇——可她那对好父母,却为了钱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让顾晓寒去做了!

    这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看出了王氏在生顾晓寒的气却还是为了推卸责任不开口,任由王氏冲着她发火,三丫也不会伤心难过的离家出走,她要是不离家出走,也不回发现她还能捉到蛇,如果她没有捉蛇回来,爹娘也就不会让她去山里捕蛇……

    这要是万一出了事,就都是她的过错!

    顾晓雪想到这里,就是从骨子里透出了凉意来,后悔的无可复加!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哪怕被王氏打死,她也绝不敢再袖手旁观了。

    这两天,看着家里给顾晓寒准备东西,顾晓雪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受,她偷偷去找了王氏,哀求王氏不要让三丫去山里,可是王氏却哭着跟她说起了家里的困境:“你们年纪渐渐大了,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耗费的粮食,地里出产的哪里够?你大姐出嫁,曹家是陪了聘礼,可怎么也要陪送些回去,留下来的还能有多少?很快就是冬天了,一家子吃喝拉撒……要是有办法,我哪里舍得三丫去受苦?”

    顾晓雪再怎么说也没用,在王氏的眼泪婆娑下,她只能节节退败。

    临到了,顾晓雪发现,自己能为顾晓寒做的——什么都做不了!

    心不在焉地干完了家里的活,顾晓雪来到山路边等待着顾晓寒回来。

    太阳明明晒得老大,顾晓雪的心却跟结了冰块一样。她傻乎乎地瞅着山里,伸长了脖子,只希望能尽快看到顾晓寒的身影。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

    顾晓寒依旧没有出现!

    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顾晓雪心头一跳,那些曾经害怕担忧的事一下全涌上了心头。

    好像有些蛇,咬了人之后,人马上就会毒发,抽搐倒地,然后就是口吐白沫,一顿饭功夫不到,人就彻底不行了……

    “呜~三丫~”顾晓雪头埋进了膝盖里,呜呜哭了起来,“三丫,你可不能出事啊~姐以后再不欺负你了,你快回来……”

    脑海里闪过和顾晓寒在一起的时光,顾晓雪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了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要是三丫能平安回来,她发誓,她以后再不欺负她了!

    也不知道多久,顾晓雪终于听到了动静,她猛然抬起头,来的人,可不就是顾晓寒!

    “三丫!”她又惊又喜,想要起身去迎接,一动才发现,自己蹲得太久,两腿早就麻木了,这会儿一移动,两小腿跟有千万根针扎在骨头里一样,疼得她直抽气。

    可这会儿顾晓雪那还顾的了自己,她上前一把拉住顾晓寒,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人除了沾了点泥土草叶,人半点事没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再一细看,就看见顾晓寒那没精打采的模样,她心一跳,寻思着难道是没捉到蛇?赶紧安慰道:“你别皱着眉,今儿是收获不好?没事,这蛇又不是漫山遍野的柴火,说多少就是多少?要真这么好弄,村里人早就都去捉了。你放心吧,回去爹娘绝不会说你的!”一边伸手就要接过顾晓寒背的背篓,“累了吧?我来帮你背?”

    顾晓寒看见顾晓雪,惊讶极了。记忆里,这位二姐跟她关系可是一般的紧,这位二姐偷奸耍滑,满肚子小聪明,又最会欺软怕硬,老欺负原主,怎么这会儿,却巴巴赶来接她了?听这意思,还挺关心她?

    顾晓寒就转了身子没让她接背篓,淡淡地说道:“不用麻烦二姐,我背得动!”还没等顾晓雪说话,又问道,“是爹娘让你来接我的吗?家里的事不忙吗?怎么二姐在这儿?”

    顾晓雪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着三妹对自己的冷淡。她知道,自己是活该!谁让她平时对顾晓寒那么不好!可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三丫……”

    她哽咽着喊了一句,可看着顾晓寒那冷淡的脸,却发现,自己满肚子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顾晓寒有些不耐烦了,她到底想干什么?“二姐,你好好的,哭什么啊?”

    要说顾晓寒怎么讨厌顾晓雪,那还真没有。顾晓雪除了些小毛病,人还是很精的,知道怎么样对自己好,能照顾好自己爱护好自己——谁不爱自己啊,谁没有点私心啊?顾晓雪这样的太正常了。难道非得是挖骨抽血地奉献那才是好女人?呸,顾晓寒最烦的就是现在那种丈夫说的完全对,根本没有一点自己人格的女人了。

    所以顾晓雪平时耻高气扬,顾晓寒顶多是不待见人家,如今她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哭,顾晓寒却是真烦了:“你好好的哭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二姐,你这是想干什么啊?”故意为难我啊?

    顾晓雪听她这话,登时不敢哭了,慌乱地擦干了眼泪,焦急拉着她的手:“我没别的意思。三丫,二姐知道,我平时对你不怎么好,老凶你骂你,可我没别的意思。我没坏心!你是我妹妹,我也是很在意你的……”她翻来覆去的讲,明显有些抓不住重点,末了,生怕顾晓寒没明白,直白地就跟她赔不是:

    “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姐知道是我不好,才害得你离家出走受苦,现在还被逼着出来捕蛇……都是二姐的错!”她说的伤心,劈头给了自己一嘴巴,好清脆的一声响。

    顾晓寒吓到了,看她还要打,赶忙拉住:“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也没说怪你,你这样,不是叫我难受吗!”

    顾晓雪眼泪汪汪:“你不怪我?我对你都不好……”

    顾晓寒轻叹口气,她对自己,可不是不好!平时小动作不断的……可话又说回来,在她进山不知情况的时候,也是她巴巴守在路口等着自己回来……

    大家都是平凡人,自己都有各种毛病,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完美无缺?

    顾晓寒拉住她的胳膊:“我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顾晓雪只是个完全没有独立能力的女孩,有着小聪明,但本性并不坏。她所有的尖锐和讨人嫌恶,都只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二姐,你是我姐姐,这一点,我记者呢!”她轻轻笑着,小心抹去顾晓雪脸上的泪水,“你放心吧,我今儿在山里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你就别伤心了!

    顾晓雪还不信,呜咽着道:“你别安慰我,山里捕蛇,那还能好得了?”任是顾晓寒怎么说,她也不信。

    顾晓寒烦了,背后背篓一拎,放到顾晓雪跟前,解开油布袋:“你瞧瞧这是啥?”

    是啥?

    顾晓雪探头一看,沾满血迹的布袋子,黑的白的花的各色鳞片堆积在一块,圆形暗红色的伤口,刺鼻的血腥气……

    “呕!”

    好恶心!

    顾晓寒耸耸肩,好歹不哭了不是?